司馬道子父子對視一眼,皆露欣然之色。

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司馬道子沉吟片刻道:「楊安玄是員虎將,他既然得了譙王許可率軍前去救援洛陽,不妨讓他前去。再讓謝琰派遣八千北府軍北上,洛陽畢竟是國之故都,讓秦人奪去顏面無光。」

在東府陪司馬道子吃罷晚飯,讓人送酒醉的父親前去安歇,司馬元顯回到自己府中。

雖是戌時,府門前仍然車馬不斷,看到司馬元顯下車,立時一群人圍了過來,「見過世子殿下」、「司馬刺史安好」,一片亂糟糟的叫聲。

司馬元顯笑吟吟地還禮,這些人有朝庭的官吏,也有名士俊傑,燈光下一個個滿臉通紅,激動不已。

在眾人的簇擁下帶著三分醉意回到大堂,鬧哄哄又喝了半個時辰,司馬元顯起身入內堂,舉手招呼張法順入內說話。

眾人羨慕地看著張法順跟著司馬元顯離開,世子殿下身邊近臣謀士無數,這位張常侍穩居第一。

室內彌散著淡雅的茶香,司馬元顯深嗅了一口,道:「酒能忘憂,茶可清神,酒後飲茶正宜。」

張法順搖動羽扇,道:「殿下從大王處而來,不知大王是如何說的?」

「父王認為楊安玄勇氣可嘉,再從北府軍派八千兵馬前去救援洛陽。」司馬元顯眉頭微微一皺。

想起楊安玄,司馬元顯心中仿如有根隱刺,總覺得不舒服。

張法順明白司馬元顯的心思,緩緩語道:「楊安玄文武兼備,勇於任事,若用之得當會成為殿下的左膀右臂。」

在心腹謀士面前,司馬元顯沒有隱瞞自己的忌憚之意,道:「愚就怕此人將來會像其父一樣,難以駕馭。」

張法順笑道:「世子手握天下權柄,天下英才皆願效命,何懼區區一個楊安玄。昔年魏武帝說待呂布有如養鷹,「飢則為用,飽則遠揚」,亦可用於楊安玄身上。」

聽到張法順將自己比成曹操,司馬元顯眉開眼笑道:「先生乃愚之諸葛武侯也。」

張法順昂然起身,身上錦袍在燭光下閃閃發光。

對著司馬元顯施了一禮,張法順道:「僕試為殿下解天下之勢。」

西壁掛著張天下形勢圖,是張法順精心所繪,獻於司馬元顯的。司馬元顯將這張丈許高的天下形勢圖掛在自己的內堂,不時揣摩,暢想秦皇漢武功績。

拿起一

側的竹棍,張法順在圖上劃了個圈,道:「我朝國土雖大,但積弱已久。殿下請看,秦、魏、燕佔據河北之地,長江中上游又被荊、雍、江三州割據,朝庭能倚靠的州郡不多。」

點了點歷陽城所在,張法順不無憂慮地道:「僅憑歷陽鉗制江、雍、荊三州,僕恐力單勢薄。」

司馬元顯起身來到圖前,道:「先生的分化之計已然奏效,殷、桓、楊之間爭鬥已起,互相提防,一時間無力針對朝庭。」

「不錯,殿下要趁起良機招募兵馬,壯大實力,將來才能應變。」張法順道。

司馬元顯嘆道:「國庫空虛,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奪權以來,司馬元顯鬻官賣爵聚斂錢財,府中所積比皇室還要富有。

司馬元顯漸漸變得驕侈起來,賞賜近臣和侍姬無度,張法順自己每月都能得到司馬元顯賞賜的珍玩財帛,折錢不下於二百萬錢。

張法順聽聞,司馬元顯上個月賞賜侍姬王異南國進貢的珍珠一斗,粒粒圓潤大如小指,這一斗珍珠便足夠三千將士一年所食。

張了張口,張法順將勸諫司馬元顯拿出家財募兵的話吞了回去,他的富貴系在司馬元顯身上,說這種損人害己的話實為不智。

司馬元顯的目光落在洛陽之上,道:「秦軍此次大舉東侵,洛陽危矣。楊安玄若能救下洛陽,愚不妨予他場富貴,要是折在秦人手中,那便要怪他命不好了。」

張法順道:「除了洛陽告急,幽州刺史闢閭渾奏報,燕王(南燕慕容德派兵侵略青幽之地,戰事四起,僅憑數萬北府軍恐怕捉襟見肘,難以支應啊。」

司馬元顯長嘆一聲,道:「流民已被招募殆盡,到哪裡找兵源啊。」

竹棍在三吳之地輕巧地劃了一下,張法順道:「三吳之地,膏腴千里、人煙富庶、士族眾多。前次王廞反叛輕易招聚數萬之眾,這些人多是士族所蔭的客戶、佃戶。」

王恭兩次起兵,三吳之地因依附王恭和孫泰受到朝庭打擊,後來透過王異厚禮揚州刺史司馬元顯,才免了災禍。

司馬元顯笑道:「先生一語點醒夢中人,若是將三吳公卿以下的官奴、蔭客、佃戶等移置京師,以充兵役,至少能多出三五萬兵馬來。」

張法順提醒道:「此舉牽連至三吳之地的門閥士族,殿下要徐徐圖之,切不可急切。」

在司馬元顯的眼中三吳之地就是自家菜地,他不以為然地道:「愚為揚州刺史,三吳之地有求於我,怎敢抗命行事。」

張法順又道:「殿下總理國事,威德日重,當受百官尊崇,可命祠部擬定禮儀,公卿以下見殿下拜,殿下生母應加號會稽王夫人,授金章紫綬,以示尊貴。」

司馬元顯開懷笑道:「正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