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安玄心中暗凜,與太原王家結怨已深,南籬門外的暗殺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在腦中回憶了一下王國寶與王緒的下場,心中冷笑,冢中枯骨離死不遠矣,不過在兩賊滅亡之前要保全好自己。

九月二十八日,平北將軍、兗青二州刺史王恭從京口入京臨喪,送孝武帝入隆平陵,王恭是孝武帝皇后王法慧之兄。

恰逢楊安玄當值,在前面引這位先皇國舅入西堂祭拜。王恭四旬年紀,面容儒雅,兩眼通紅,入堂跪拜,以手擂地,號哭出聲。

楊安玄心知這位是王國寶的掘墓人,得尋機在他的心中留下印象,借其勢抗衡王國寶。

痛哭多時,王恭止住哀聲,以手扶地準備站起。

侍立在一旁的楊安玄搶前一步,伸手扶起王恭,輕聲語道:“朝局不穩,將軍身系時望,當為國保重。”

眾目之下,楊安玄只能吐出一句話,然後鬆開王恭的手,退在一旁。

王恭掃了楊安玄一眼,轉身出西堂前往太極殿。

太極殿,天子司馬德宗居中而坐,依舊是如同泥雕木塑,木然地看著王恭跪拜行禮。

琅琊王司馬德文替兄長道:“王刺史請起,一旁安坐。”

司馬道子坐在天子的左下側,看到王恭目光露出忌憚之色。王恭是孝武帝的親信,當年為自親待,時常勸己專掌朝政,結果被王恭告知孝武帝,袁悅之不久被便誅殺了。

如今孝武帝已死,自己初攝政,保持朝庭內外的和平相處猶為重要。司馬道子和聲道:“王刺史辛苦了,先帝突逝,國事多艱,還望王刺史輔佐新君,共克時艱。”

王恭正顏厲色地道:“這是臣的本份,自不用會稽王交待。大王攝政,重任在身,縱是周公、伊尹亦感吃力,願大王採納忠言,遠離奸佞小人。”

說這話的時候,王恭的眼光直視著對面的中書令王國寶。

司馬曜死後,王國寶轉而又諛媚司馬道子,司馬道子被他迷惑,朝中諸事多與他商議。

孝武帝死得突然,沒有立下遺詔,原本受天子重用的王珣、王雅等人沒了輔政的實權,只得任由司馬道子擺佈。

王國寶又恨又懼,麵皮輕輕地抽動,一語不發。

司馬道子強笑道:“王刺史所言甚是,本王自當效仿周、伊二公,盡心盡力輔佐天子。朝中諸位大臣都是先皇留下的忠貞之士,眾人會與本王一道齊心協力輔佐天子,守護宗廟社稷。”

王恭朝寶座上的司馬德宗拱手道:“萬歲,臣以為尚書左僕射王珣、右僕射謝琰、太子少傅王雅、太常孔安國皆是先皇遺給萬歲的棟樑之材,萬歲當下旨命這幾人為輔政大臣,與會稽王一道參議國事。”

司馬德宗木然不語,琅琊王司馬德文侍立在身側,不知如何應答,只得用目光望向司馬道子。

司馬道子怫然不悅,這個王恭太不知進退,自己以和為貴一再容忍,不料其居然當著眾臣的面掃自己的面子,要奪自己手中權柄。

“此事容後再議”,司馬道子冷聲道:“諸位,便議到這裡,散朝吧。”

眾人起身施禮,依次步出太極殿。

王恭來到殿門外,仰天長嘆道:“榱棟雖新,恐不久便有《黍離》之嘆矣!”

一甩衣袖,也不與其他人敘舊,大踏步走下臺階。

經過堂前搭的蘆棚時,王恭腳步略緩,望著站立在棚前的楊安玄,問身邊的一名官員道:“棚前那個年輕人是誰家子弟,王某怎麼不識?”

那人應道:“是東宮侍讀楊安玄,就是寫《小窗幽句》的弘農楊安玄,他去年才進的京。”

王恭點點頭,衣袖飄飄離開了皇城。

東堂,司馬道子與王國寶對坐飲茶。

王國寶憤聲道:“王爺,那王恭狂妄至極,居然在大殿之上口吐狂言,王爺不可輕饒了他。”

司馬道子嘆道:“朝庭剛逢大亂,還是以和為貴。王恭雖然言辭嚴厲,卻也是一片為國忠心,孤王希望他能放下成見,與國寶共同輔佐本王。”

王國寶剛要說話,王緒匆匆走進大殿,施禮後道:“王爺,方才王刺史走出大殿,高呼‘榱棟雖新,恐不久便有《黍離》之嘆矣’,怕是心存怨望。”

司馬道子怒哼一聲,“當”的一聲將手中杯擲在地上。

王國寶端起茶杯飲了一口,這個王恭一直便是自己的對頭,他的弟弟侍中王爽在先皇駕崩時攔住宮中不讓自己寫遺詔,說起來還是同族,分明是冤家對頭。

會稽王氣得擲了茶杯,顯然對王恭恨之在心,自己尋得機會,定勸說王爺除去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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