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逐漸朦朧,喧囂的京城也稍稍的安靜了些,不同於一般的地方,京師是永遠不會完全沉靜的,即使深夜也有匆匆的步伐和忙碌的背影。

普通的百姓都望子成龍,希望家中能出個在衙門裡當官的,地方官員則不少希望能到京城任職,好像做了京官似乎就能飛黃騰達一般。

殊不知京官大不易。

且不說京師繁華,衣食住行無所不貴,不少低階別的官員常常入不敷出。就算混成了三品以上的大員,雖然衣食大概無憂,但心累啊!

天下的事最後都要歸攏到京城六部內閣來,哪件事處理起來都不容易,既要按規定辦還要看人情辦,有時還不見得辦的下來,有時辦下來讓一個貴人滿意了,另一個貴人卻不爽了。

有些看似不大的事,說不定就引起了哪位重臣的不快,犯了宮中哪位貴人的忌諱,自己都渾然不知,以後被整都不知道為什麼。

所以看似風光的官員們實則每日勞心勞力,人前顯貴人後冷暖自知……

就像這大晚上的,白天在衙門忙了一天的禮部尚書鄭義和工部尚書汪琦,回到家裡匆匆吃了一口飯,都來不及打一個舒坦的嗝,就換上便衣坐上破舊的馬車又出門了。

著急忙慌了半天,最後卻在次輔袁復的家中乾坐著,一坐就是半個時辰,次輔大人連面都沒露。鄭義和汪琦心中自是不悅,但又能如何呢?官大一級壓死人,袁複本來就提防他們倆,要是表現出不滿來,別看都是北派的人,次輔照樣會背後下刀子。

“兩位大人稍後,閣老有些要事,處理完了馬上就來!”袁復的管家一邊給兩位尚書泡茶,一邊稍稍的解釋一下。

鄭義還算老實笑了笑也沒做聲,汪琦稍微年輕一些氣性也大,雖然沒有太過分,但還是忍不住的“哼”了一聲。

有些局外人眼中,似乎朝堂就跟三國一般,一個派系一個國,互相明爭暗鬥。

實則不然!

誠然朝廷中是有派系的,而且已經存在了很多年,但派系實際上是個很鬆散的聯盟,更不是鐵板一塊,不要以為大小官員們真的會心悅誠服的聽從派系頭頭的指揮,大家都是為了利益而暫時結合,誰都有自己的小算盤。

就像現在的袁復,他真是處理重要的事麼?不是晾著兩位尚書麼?

反正袁復自認為自己是在處理很重要的事!

他在唸經!

在袁府的後花園裡,有一座不大的木屋,除了袁復嚴禁任何人進入,那是屬於他的禪房,他的一片淨土!

不大的禪房裡,除了一尊木雕的佛像外沒有任何別的東西,既沒有蠟燭也沒有香爐,連方便跪拜的蒲團都沒有。

在袁復的心中,佛是神聖的,什麼香火蠟燭那都是世俗人對佛的玷汙,難道佛需要透過這些才能瞭解信徒的虔誠麼?而自己對佛一片真誠,跪拜又豈能膝下墊著蒲團呢!

袁復一邊默默的唸誦經文,一邊凝視著佛像,雖然這尊佛雕的很醜,若是在西原雕出這麼醜的佛像決然是會被處死的,但袁復並不在意,他認為雕的不錯,反正就是他雕的,按他心目中佛該有的樣子雕的。

即使有時候他也會覺得雕的是不是有點醜,但隨即自我安慰:佛心靈是美的!

若佛真的存在,大概會很欣慰,在中土這片土地上,居然有這麼位高權重的人信仰著他。

大文雖然不讓西原前來傳教,但並不禁止佛教,要知道前幾朝皆奉佛教為國教,在中土還是有不少人信佛的。但讀書人一般都是鄙視佛家,若是那個讀書人信佛被發現了,一定會成為眾人恥笑的物件。

所以多年來,袁復一直小心謹慎,生怕別人發現了他的秘密。雖然從沒有那條律令說過為官者不能信佛,但顯而易見的若是被人發現他信佛,會立馬被彈劾到海枯石爛。

但真的沒人知道袁復的小秘密麼?

不,四維門早就發現了,永平帝當然也知道,但從沒有責備過他,甚至一直都裝作不知道。

因為袁復對大文是忠誠的!雖然信佛,但他對於自稱佛門正宗的西原沒有一絲感情,甚至心中還十分厭惡。更對於西原稱佛在為佛的轉世嗤之以鼻!

佛怎麼可能轉世成西原人?

佛就是佛,是同太祖一樣神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