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直至臘月二十三皇宮大祭灶神前,槿璽就一直忙於籌備送各宮的年禮。當然了,收禮也收得很忙,幾乎每日都有賞賜入庫。

至於胤禛,這段時間可說是忙到腳不沾地。每日不是上朝、任崗,就是去他和槿璽名下的所有產業進行年終巡視,盤點庫存、清算業績、發放年終福利。除此之外,還要向祈鷹、駱安、秦朗月等心腹屬下發布次年計劃等一系列指令。

看得槿璽直擔心他的身體是否吃得消如此高強度的運作。好在胤禛每晚睡前都會運幾個周天的龍嘯經,次日醒來,疲累之感倒也不甚明顯。

至於補氣養身的湯品,槿璽怕他年歲不大,喝多了給補過頭。於是,只間隔些時日燉些較為平緩的養身湯,譬如本雞煲、黑魚湯、豬腳豬肺之類的清補湯品,讓胤禛的隨身太監來南所提了歐洲產的保溫食盒專程送去他中午用膳的地方食用。

如此幾番下來,連康熙都嫉妒起自己這個第四子了。單單一道佛跳牆就能讓他回味數日,遑論日日美食、週週鮮湯了……想御膳房的大廚都沒槿璽這麼會變花樣……

故而,自臘月一過完上旬,朝政之事得閒許多後,康熙就每隔上一日派人去南所探詢當日的菜色,若是有合胃口的,就讓人直接打包送去乾清宮,或是永壽宮,美其名曰陪太后她老人家用膳。

槿璽在心裡大大鄙夷了康熙一把劫匪似的行徑後,該做的自然還是得做。於是,連續五次下廚為當今聖上和太后料理了幾頓色香味俱全的營養膳食後,賞賜也如流水一般源源不絕地往南所而來。

“皇阿瑪這是打算將他的庫房挪到咱們南所來嗎?”這一日。難得空閒的胤禛翻完最近半個月以來的庫房帳冊,不禁失笑地嘆道。

槿璽聽出他話裡的感慨,也笑著抬眼介面道:“可不是嘛!我都怕其他各宮的主子要對我丟眼刀了。”

“呵……光丟幾把眼刀子還算好的……不過,皇阿瑪這次的打賞時機倒是選的不錯……屆時過了元宵,咱們啟程南下。想必也沒人會反對了。”胤禛支著手肘靠在書房的軟榻上,看著端坐在書桌前的槿璽埋頭盤算兩人出行需要準備的物什清單。

主屋這間書房是他們兩人共用的。

臨窗,兩張紫檀木大書桌面對面放置。桌前各是一把做工精緻、坐墊鬆軟的太師椅。身後,依牆而立的是一組接天花板的書櫥,進門一側的牆邊。依次立著一張歐式風格的煮茶櫃、一張帶玻璃門的儲物櫃、一組三腳花架。居中的空地上。一張佈置舒適的檀木軟榻,閒閒安置,軟榻前,一張寬大的置物茶几,上頭擱著幾碟點心、一把茶壺,一對茶盞。

這裡只供胤禛和槿璽兩人使用,從不招待外客。即便是康熙,也只在第一次來南所赴宴時。參觀性地進來瀏覽了一番,隨後就到堂屋後頭的茶室喝茶小憩去了。

故而,這間書房。是他們夫妻二人除臥房之外,最能敞開心扉、暢所欲言的安全場所了。

“這麼說來也是哦。皇阿瑪對咱們越重視,巴不得咱們離開皇宮的人就越多……”槿璽邊說邊無奈地搖搖頭,見羅列地差不多了,擱下手裡的狼毫筆,朝著尚有些溼潤的宣紙輕輕吹了吹,起身遞給胤禛,含笑說道:“你看看,可還有什麼遺漏的沒?我估摸著正月之後,咱們也沒空打理這些事務了,倒不如趁著這幾日年貨多,出去蒐羅齊了,免得到時手忙腳亂。”

“唔,都按你說的辦吧。明日開始休朝,我陪你出去逛逛,順便去南堂看看老莫,那罐剛從福建送來的洞頂烏龍,他絕對喜歡……對了,還得約洛克見上一面。過了正月,咱們要準備啟程下江南,他也該返航了。有什麼計劃得趁早找他商量妥當。”胤禛敲了敲食指,沉吟著說道。

“嗯,那成。就明日去吧。後日就二十七了,街上的攤販想必都要回家過年了,怕是貨品不夠咱們掃蕩。要知道,咱們還要給駱安他們帶些年貨回去呢。雖然都過了新年了,可也不能少了禮數不是。”

槿璽笑著將清單收入荷包,收拾乾淨書桌上攤亂的紙筆,驀地像是想到什麼,回頭朝胤禛說道:“阿瑪既然打算將大哥的婚事放在明年仲夏間舉行,年前肯定要去女方家送禮,要不,咱們也藉機去看看未來的大嫂吧?”

她絕不承認自己是想探看八卦。能讓素來冷靜自持的齊恪為情所困的,究竟會是怎樣的女子呢?

“你還是歇了這個心思吧。若是被你二哥瞧到,他逮著你問起廣旎苑的事,你打算怎麼說?”胤禛瞥了她一眼,淡然地打消她衝動而起的念頭。

槿璽一聽,頓時偃旗息鼓,“是哦,二哥這陣子就像只豎著毛的困獸,我還是少惹他為妙。不過,話又說回來,阿瑪真有必要如此為難他嗎?既然廣旎苑已經易主了,裡頭的人,真需要遠離京城下江南嗎?”

“我想,你阿瑪還有一絲顧慮需要消除吧。”胤禛雙手枕在腦後,閉著眼似是自言自語:”常言道:風塵女子多薄倖……與其日後讓你二哥悔不當初,倒不如讓他現在就冷靜個一年半載,倘若在這段期間內,無論你二哥或是對方,依然堅持非卿不娶、非君不嫁,那麼,我想,你阿瑪一定會成全他們,反之,你也能猜到結局了……”

“啊……原來你早就猜到阿瑪的用意了?沒想到……老實說,我一直以為阿瑪是個粗人,武夫,沒想到……”槿璽心下慚愧。原來,她那個一臉粗獷的便宜爹竟然有顆如此纖細的心呢。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

“呵……若真是不知變通、不懂思索的粗人武夫,怎可能連升數級,在短短二十年內,就從小小的低等侍衛,坐到正一品的領侍衛大臣呢?”胤禛低笑,費揚古雖然脾性粗獷,可該細膩時絕不粗心,相反,比某些文官雅士還要細心百倍。否則,以康熙用人的制度,怎可能光因某個單一原因就厚蔭褒獎他至此呢?

槿璽一愣,隨即嘴角逸出一記脆耳的輕笑,“沒想到我這個做人家女兒的,還沒你這個半路出道的女婿瞭解的通透啊……”

“旁觀者清吧。想我與你阿瑪打交道時,你還在你額娘懷裡撒嬌呢……”胤禛聽她這麼比喻,也莞爾一笑。

“呿,給你點陽光你就燦爛!也不想想,我五歲時才來這裡的好伐!論時長,我到這裡不過才六年,比你硬生生少了八年唉……要混到現在這副光景,我容易嗎我?”槿璽斜眼睥著他,嘟嘴咕噥道。

“是是是,老婆大人很不容易。所以說,現在一切有我啊……有爺在,無論你想做什麼,都放手去做吧。”胤禛含笑睇道。見槿璽耳脖子泛起紅暈,這才收回凝視的目光,下意識地掃了眼內襟口袋裡的懷錶,見時辰不早了,遂伸了個懶腰起身。

“走吧,還要換身衣裳,早點準備。免得太后她老人家又對咱們抱怨……”

今兒個臘月二十五,民間祭灶神,皇宮裡則是家宴的起始日。第一日在永壽宮,太后做東,宴請各宮各殿的主子。故而,她和胤禛也不得不參加。去了,有些人不愉的面色,徒惹他們不快。不去,太后的懿旨誰敢不從?

槿璽收拾乾淨茶几上的殘局,將待洗的杯盞茶壺放在煮茶櫃上,待會兒絳蕊會進來拿去清洗。至於晚宴要穿的正裝,早上就已經讓喜竹拿出來懸掛、薰香了。

“……今晚上,你說太子會不會逮著由頭向皇阿瑪說你收購廣旎苑的事啊……”槿璽跟在胤禛身後,往臥房走去,邊走邊憂心地問道。

“不怕。爺早有對策。”胤禛見她如此憂心忡忡的模樣,彎彎唇角,拉過她的小手,捏在手心輕撫著,“這件事,我早在收購之前就向皇阿瑪聊起過了,他完全支援我將青樓改成酒樓的計劃,太子若是拿這件事來說事,只會讓皇阿瑪反感。絲毫影響不了爺什麼。”

槿璽聽他這麼一說,也徹底放了心,“那就好。就怕皇阿瑪不理解咱們的所作所為,繼而打壓咱們……”既然事先知會過,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橫豎又不拿國庫裡的銀子,都是胤禛的私房錢,你太子有本事,大可去將霓霄閣改建為酒樓啊……

“你哦……”胤禛輕笑著捏了捏槿璽的鼻尖,攬著她走入臥房更衣去了。

從臘月二十五開始,至正月十五止,皇宮裡幾乎每日都有安排大大小小的宴席,最大的,莫過於臘月二十八的除夕宮宴,最小的,就是臘月二十九的南所團圓宴,就南所上下的成員參加。其他的,譬如今日的太后做東的起始宴、年三十康熙做東的全家宴,正月十五的元宵宴……

嘖嘖,數不勝數,這就是身為皇家一份子的難處啊,幾乎都沒時間能讓腸胃好好休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