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零兩個月。”周芸兒連個磕巴都沒打,立刻答了出來,緊跟著便是一個激靈,“師傅你問這個幹嘛?你不會是想趕我走吧?”

“你腦袋裡想什麼呢?”

花小麥哭笑不得:“你又沒犯錯,眼下是正缺人手的時候,好端端的,我趕你走幹嘛?我是想問你,最近這一向,你覺得自己廚藝怎麼樣?”

“我?”周芸兒抓了抓太陽穴,怯生生道,“我每天都勤加練習,知道自己比不上師傅、譚師傅和汪師傅,但若是跟我自個兒相比較,的確是比從前熟練許多,一樣食材該怎麼烹飪,心裡也逐漸有了數。師傅你說過,做廚這事,必然是年月越長,才越有經驗,我會好好兒練的。”

“嗯。”花小麥便笑了,回頭看看汪展瑞和譚師傅,“你們二位最近這段日子沒少提攜芸兒。依你們看,若我讓她出師,合適嗎?”

“出……”周芸兒嚇了一大跳,一口氣沒搗順。唾沫星子嗆進了嗓子眼兒裡。

汪展瑞看了她一眼,就衝花小麥點點頭:“若論技藝,的確還有些生澀,不過,出師之後上灶的機會才更多,也不是不行。”

那譚師傅則是嘿嘿笑了兩聲:“你是芸兒師傅,你要覺得行,那就肯定沒問題。”

周芸兒徹底嚇傻了,臉上神色急劇變化,一個字也說不出。伸手不住搓弄衣角。

花小麥抿唇一笑:“你也不用怕得這樣厲害,出師之後,咱們和現在其實也沒什麼差別。芸兒我問你,你可知這出師之後,自己能得著甚麼好處?”

周芸兒吭哧了半晌。怯生生地道:“後頭園子裡對廚藝的要求高,我現在還不能上那裡張羅,但除了外賣攤子以外,至少我還可以幫著譚師傅和汪師傅,照顧前邊的小飯館兒……就像汪師傅說的,我在灶臺上能有更多機會操作,對廚藝增進有好處。還有……”

還有什麼。卻是說不出來了。

“最重要的一點你怎麼就給忘了?”花小麥故作惋惜地嘆一口氣,“你出了師,往後就不是學徒,在稻香園裡幹活兒,就可以領工錢了。”

周芸兒霍地睜大了眼:“領工錢?”

“怎麼,還不想要啊?”花小麥噗地笑出來。“往後手裡有了錢,該怎樣花使,你心裡得有個數,若都落入了你爹手板心,誰都幫不上忙——你也別高興得太過。我是打算讓你出師,但在這之前,還有個考校。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準備,正月初五過後,咱們重新開門之時,你要拿出四菜一湯,菜色你自個兒去想,火候、刀功、調味,只要有一項我不滿意,你就照舊當學徒,明白嗎?”

“……好。”周芸兒還有點驚魂未定,只顧著連連點頭。

花小麥便又轉向文華仁和春喜臘梅:“這段時間,芸兒若是缺什麼食材,麻煩各位盡心幫她準備,若她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大夥兒多搭把手。”

文華仁與周芸兒關係不錯,春喜和臘梅又向來挺喜歡這姑娘,哪有不答應的道理?當下便帶頭應承下來。

正說著,就聽見身後孟鬱槐的聲音傳來。

“芸兒妹子要出師了?這是好事啊!”

花小麥回過頭,臉立刻垮了下來。

好吧,她承認,最近這幾日,她之所以滿腦子只想著稻香園的事,一方面的確是想在自己生孩子之前,將事事都安頓妥當,另一方面,卻是因為不願再因為唐茂林一家的事與孟鬱槐吵鬧。

連著好幾天了,孟鬱槐都很晚才回村,待得洗漱乾淨回房,花小麥早就已經睡下,只留個脊背給他,到了早晨起床的時候呢,又往往推說自己疲乏,死活都要在榻上多賴一會兒,不等他出了門,就絕對不起身——說起來,兩人已許久不曾如從前那般親親熱熱地膩在一塊兒。

孟鬱槐曉得自己那句不經大腦的話惹惱了她,有心同她好好兒賠個不是,又被唐茂林的事絆住了腳,沒脫出空來。今日特意來鋪子上接人,便是希望能哄得她高興。

卻不料花小麥只回了一下頭,便立刻又轉過身去,接著對周芸兒道:“不管你要用什麼食材,只要不糟踐東西,價錢再貴都行。也別死撐,自己不熟悉的菜,用不著硬著頭皮做,專揀你拿手的就行,可聽懂了?”

“我知道了……”周芸兒趕緊點頭,看一眼孟鬱槐,小聲道,“師傅,天兒不早了,要不你跟鬱槐哥先回去,我若有不懂的地方,明日再問你?”

“那就先散了吧。”花小麥從嗓子裡哼出一句,站起身垂著眼跟在孟鬱槐身後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