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替稻香園張羅擴建之事的那一批匠人,如今已去了城中幫景泰和與花二孃的鐵匠鋪做裝潢,眼下蓋新屋,的確是需要格外請些工匠。(∵

鄭牙儈拍著胸脯再三保證說,他那裡請來的匠人,一定是幹活兒精細為人憨實的,孟鬱槐幾番思量,考慮到他和花小麥都甚少有閒工夫,索性便將這事託給了他,只少不得多叮囑了幾句,讓他多幫忙盯著些,莫要被那起偷奸耍滑的貨色渾水摸魚。

鄭牙儈高高興興地答應著去了,當晚回到家中,孟鬱槐便又特意問了問花小麥和孟老孃,對這新房子,可有特別的要求。

孟老孃那邊是如何回答的,花小麥不得而知,自個兒絞盡腦汁想了半日,除了想要個灶具齊全的大廚房,添一隻結實舒服的新浴桶之外,竟彷彿就再沒有什麼東西,是非要不可的了。

毫無疑問,在這火刀村裡生活,是萬萬比不上她從前的時代那般便利的,不過……日子長了,漸漸習慣起來,好像也沒有甚麼是絕對忍受不了的。

這種原汁原味的鄉村生活,其實也挺不錯。

孟鬱槐將蓋房的事一肩攬下,不需孟老孃和花小麥操半點心,也就是買下地的六七天之後,新居便正式動工。

十月,接連下了幾場小雨,天涼了。

魚塘中添了一層肥泥,做越冬的準備,最近來稻香園的食客們,也漸漸地喜歡挪進屋裡用餐,臨窗觀景,同樣愜意。早兩日前,曾與楊氏同在稻香園遊玩過的一位馮夫人,遣人前來定下了兩桌筵席,賓客名單中,芙澤縣的不少達官貴人赫然在列,於是。鋪子上上下下,便立時忙碌起來。

花小麥打發夥計特意去了一趟省城,採買了不少本地難得一見的食材,園中也裡裡外外地徹底清掃了一回。得閒時。三位廚子湊在一處細細商議了好幾遍,將選單定下,一應準備功夫做足,只等貴客登門。

這日午後,雨停,天空中難得地露出一絲太陽星兒。忙活完廚房裡的事,汪展瑞就與花小麥打了聲招呼,說是要出去辦點事,抬腳離了稻香園。

這一去,便是晚飯將至時仍舊未歸。

鋪子上眾人得了花小麥的吩咐。輕易不會再對汪展瑞有微詞,這一向氣氛都算是和睦。然而今日,稻香園裡的客人格外多,因路上有些溼滑,許多預備趕夜路的行商。也都願意在飯館裡多留一會兒歇歇腳,便顯得有些擁擠,廚房裡更是熱火朝天,嗤拉嗤拉炸油鍋的聲響不絕於耳,似乎永遠就沒有個停下來的時候。

譚師傅一個人在廚房,未免有些忙不過來,花小麥即便是最近不愛往灶臺前湊。也只能強撐著去搭把手。春喜和臘梅在大堂與廚房之間腳不沾地來回穿梭,好容易得了個喘口氣的機會,便立刻將花小麥拽住,很不高興地埋怨起來。

“那汪師傅,平日裡也不是這樣不知分寸的人呀,今兒是怎麼了?他明曉得這兩日廚房裡忙。明天還得張羅宴席,這會子還不回來,是打得甚麼主意?我就說你不該那麼縱著他,如今怎樣,縱得他越發得意了!”

花小麥素來曉得那汪展瑞是分輕重的。心中估摸他多半是被甚麼緊要事絆住了腳,便也沒接春喜和臘梅的話茬,只笑了笑,手腳不停地在灶上忙活。燒了幾道菜,正準備抽空去瞧瞧周芸兒那邊的情形,剛剛從廚房裡走出,卻見汪展瑞渾身**地跑了進來,褲腿上全是泥,手裡還死死抱著個同樣髒兮兮的大簍子。

“實在對不住,耽誤了!”他飛快地瞟了花小麥一眼,點頭賠了個不是,接著唇邊居然露出一抹笑容,把手裡的竹簍往前送了送,“弄了點這東西回來,你瞧瞧可認得?”

他那一身實在汙糟得夠嗆,花小麥暗暗搖頭,招招手將他叫到後院,這才稍稍擰了眉頭細聲道:“汪師傅,鋪子上忙得這樣厲害,你怎麼……”

“我知道,抱歉,我是真的忘了時候了!”汪展瑞不等她說完,便又連連道歉,把大簍子往地下一擱,“你好歹先來看看,這真是好東西啊!”

“什麼?”

花小麥不明就裡,唯有走過去朝那竹簍張了張。

裡面密密麻麻,裝著大半簍的小螃蟹,一個個兒只有拇指大小,還活泛得很。個頭雖小,卻神氣活現,舉著裹滿泥巴的大鉗子揮舞不停。

“這是……”花小麥不由自主地蹲下身,仔細打量一番,“不就是螃蟹嗎?是……水田裡抓回來的?這麼小,能派上什麼用場?”

汪展瑞竟然嘿嘿一笑:“看來你真不認識啊?這東西,說它是螃蟹也沒錯,不過,在靈泉府那邊兒,管它叫‘禮雲’。”

“禮……什麼?”

“你看著。”

汪展瑞隨手拈了一隻小螃蟹出來往地下一放,就見那小東西立刻慢吞吞地朝前爬去,行路時兩隻大鉗擺在頭頂,好似在給人行禮作揖一般。

“這玩意,據說是叫‘相手蟹’的,因為它那兩隻鉗子如同在給人作揖,顯得很懂禮數,在我們那兒,就管它叫‘禮雲’。”

他笑呵呵地道:“這小東西,專愛往水田旁的泥洞裡鑽,最近天兒涼了,它四處覓食準備過冬,就變得肥美起來。我原本只是午後得空,想去碰碰運氣,卻不料這火刀村裡,還真有這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