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麥正拿不定主意,被汪展瑞和春喜兩個在耳邊攛掇,心思也有點活動,見孟鬱槐進得門來,劈頭便是這麼一句,不由得笑起來。(◇

“不是讓我自個兒做主嗎,你怎麼也鼓動起我來?”

眾人自動自覺地往旁邊挪了挪,給孟鬱槐騰了個地方,搬來一張椅子七嘴八舌地讓他坐,那譚師傅的媳婦,又笑盈盈自廚房端了副乾淨碗筷來。

孟鬱槐便在花小麥身畔落了座,偏過頭去看她,唇邊帶著笑,眼睛裡卻閃著兩道灼灼的光。

“聽你的意思,彷彿對這八珍會並不十分興頭,為何?”他沒有答話,淡淡地反問了一句。

花小麥便衝他一笑,脫口道:“那八珍會今年擴大了規模,廣邀全桐安府的酒樓參加,不用想也知道,到時候肯定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常。許多人拿它當成揚名的好機會,可如今我卻覺得,踏踏實實做買賣,比甚麼都強。稻香園裝潢之後重新開張還沒滿一年,現下的情形,我覺得就挺好的了。我沒打算一口吃個胖子,八珍會年年都有,又不是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何必急於一時?”

這番話的確是她心中真實想法,然而一說出來,卻連自己都覺得驚訝。

也不知是打甚麼時候起,她的觀念開始悄悄地起了變化。

從前滿心裡只想拼了命地往前衝,就好像全天下沒有什麼地方是她去不得的,迫不及待地想要讓自己那一手好廚藝被天下人所知。

可眼下她忽然覺得,全家人守著兩間鋪子,慢慢吞吞地過日子,好像……也很高興滿足。

果然嫁了人當了娘,就越來越不求上進了嗎?

可……這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孟鬱槐像是猜中了她心中所想,唇角勾得弧度大了些。

“你的意思我明白,不過,若有人為了避免你出現在八珍會而給你下套。莫不是你就甘心讓她得逞?”

花小麥一怔:“什麼意思?”

春喜和臘梅也立刻嚷嚷起來:“鬱槐兄弟,誰給小麥妹子下套?你說的是前段時間珍味園那事?”

孟鬱槐點了一下頭,目光始終鎖在花小麥臉上不曾挪開:“早兩日我讓韓虎去一趟省城,除了為鏢局奔波之外。也順便查查珍味園那檔子事。今天他回來了,告訴我說,先前來珍味園鬧事的那兩人,的確是安泰園所安排。別的話我不多說,你細想一層,應該會明白我的意思。”

花小麥朝他臉上張了張,腦子裡轉了個念頭,眉心立刻擰了起來。

春喜等人卻是不解其意,急吼吼地百般催促:“鬱槐兄弟,你別賣關子呀!你兩口子只管打啞謎。我們卻還矇在鼓裡,這算怎麼回事兒?”

孟鬱槐嘴角微彎,眼睛裡卻是半點笑意也無:“其實很簡單。在座的許多人應當都曉得,早二年小麥那珍味園還沒開起來的時候,安泰園就來找過一次麻煩。當時因為宋靜溪那一層關係,事情最後算是得以圓滿解決,沒鬧起來,這之後,那安泰園就算被搶走不少買賣,也再沒有來生過事。偏巧是眼下,離八珍會還有兩三個月的時候。他們又跑來折騰,大夥兒就不覺得,這其中有蹊蹺?”

眾人一片恍然,有那起性子火爆的,已耐不住罵了起來,其餘人也悉悉索索議論個不休。唯獨汪展瑞沒出聲,自顧自端起酒杯仰脖一飲而盡。

孟鬱槐目光從桌上眾人面上掠過,接著道:“虧得此番警惕,沒有著那兩人的道兒,否則。眼下珍味園裡恐怕是一片大亂。咱們一旦受挫,安泰園便能伺機將買賣搶回去,同時,小麥也必然將全副心思都放在那上頭,無暇顧及八珍會,這對於安泰園和宋靜溪來說,是兩全其美——為了不打草驚蛇,我沒讓韓虎過多打聽,這些只是我的猜測而已,但料想,實情應是與此相去不遠。”

話音剛落,桌上人更是炸了鍋,春喜痛罵幾句,氣呼呼地使勁推了花小麥一把:“你還愣著,人都騎到你頭頂上去啦!我真不懂,你幾時變得如此好性兒,這樣大的事,都預備一聲不吭吞下?”

花小麥冷笑一聲:“嫂子你打算怎麼辦?人家是桐安城的地頭蛇,咱們打上門去找人說理,能撈著好?”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某些擺在面前的現實,是容不得視而不見的。

“你傻?”春喜一拍桌,“我也沒讓你找人搏命去呀!那宋靜溪不想讓你去參加八珍會,擺明是心下發憷,之前便想挖走汪師傅,眼下又這樣給你使絆子,你要但凡有點氣性,就該去那八珍會上露露臉!咱甚麼都不圖,先嚇唬嚇唬她,再壓她一頭,好好兒出口氣!”

其餘人高高低低地附和,桌子上一時鬧得不可開交,陡然只聽“砰”一聲,一隻酒杯重重地砸在了桌面上。

眾人紛紛側目,便見那汪展瑞霍地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