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話 訊息(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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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層厚的很,臨近午時,那太陽仍是未能掙扎著冒出頭來,室內光線晦暗不明。(♀
柯震武一人面對前廳門口而坐,手中捧一盞茶,正不知垂首琢磨甚麼,三五日不見而已,就好似又老了幾分,白髮更多。
孟鬱槐在門外深吸一口氣,不聲不響走入去,徑直來到他面前立住,半晌沒說話。
老者抬起頭來,面上居然是帶著笑的,嘿然道:“罰站呀?這樣繃得筆直,我光是瞧瞧都替你嫌累,還不快些坐下說話?我今兒帶了些旁人送我的六安瓜片,記得舊年裡你挺喜歡這清馥之味,眼下這悶熱的天氣喝著正合適,嚐嚐?”
說著也不理他答不答應,徑直傾出一盞,推到他面前。
孟鬱槐默默接了,隨便揀張椅子坐下,卻仍是不做聲。
“這是幹嘛?”柯震武往他臉上一瞟,“頭先兒侯昌的那徐賬話我都聽見了,敢是為了那個心裡不自在?”
“不曾。”孟鬱槐晃晃腦袋,輕描淡寫地答,“只不過一晚上就出了這樣的事,我……”
“你怎麼樣?”柯震武偏過臉去咳嗽一聲,氣咻咻道,“你便滿心裡覺得愧疚,在我面前抬不起頭來?哼,若真是如此,我平日裡倒看錯了你了!”
孟鬱槐並不是糊塗人,不會胡亂就將錯處往自己身上摟,但方才聽了那侯昌的話,他也忍不住在心中思忖,如果昨晚負責護佑那庫丁的人是他自己,情況會不會有所不同?
事已至此,多想無益,但這念頭,可不是說壓就能壓得住的啊……
“別的都還猶可,至多不過是多花些力氣找人。在陶知縣面前陪著點小心,倘他大發雷霆罵個兩句,我受了便是。左右我也不是那起氣性大、忍不得的性子。我忖度著,大忠兄弟家裡。喪葬事咱們合該幫著辦妥當,再多給些錢鈔——只是覺得有些對不住他,一場兄弟,到頭來除了給錢,卻是甚麼也做不了……”
“這是真話。”柯震武贊同地應了一聲,見他彷彿沒了心氣兒似的,越說聲音越低。便把臉一板,稍稍提高些聲量,“我曉得你在琢磨什麼,你是比他們強些不假。但昨夜那種情形,換了誰都不能保證全身而退,倘若你有個閃失,你老孃媳婦又怎麼辦?”
說著又嘆口氣:“按說你家人口少,小麥如今有了。又是頭胎,你該在家多照應著才是。可咱們鏢局……自打呂斌他們走了之後,能用的得力之人就沒兩個,眼下又出了這檔子事,一時半會兒你也閒不下來……”
“那倒不算什麼。”孟鬱槐抬起眼皮去看他。臉色稍緩,“我媳婦與我娘現下處的不錯,她又暫且在家歇著不必張羅買賣,很不需要我操心。”
柯震武聞言便是一笑:“小麥那性子與你娘還能湊到一處去?挺難得。”然而緊接著,他卻又立刻朝外張望一眼,壓低聲音正色道,“莫說我沒提醒你,此番禍事,最要緊的便是要搶在衙門前頭尋到那庫丁,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還有那夥賊人,也是越早有音訊越好。想那些衙役,不過都是吃乾飯的,咱們鏢局的人再不濟,還能在他們面前落了下風不成?”
他忽地往椅背裡一靠,端起茶杯來抿了一口:“我年紀大了,許多事縱是想管也沒心力,此事就全落在你肩頭。辦得妥當,有好處你領,若出了岔子,黑鍋也唯有你來背,你可聽明白了?”
孟鬱槐驀地抬頭,就見那老者的眼睛似笑非笑眯縫著,內裡透出一絲微光,精明之外,好似還透著深意。
然而有些事,他眼下卻委實無心考慮,只略點了點頭,將手中茶碗送到嘴邊咂了咂,也不知是甜是苦。
柯震武低笑著站起身:“老頭子不中用,派不上別的用場,捱罵倒是最有經驗。走走走,我這就陪著你去陶知縣面前走一遭,自動自覺送上門,由得他罵個臭頭!”
明明是個大麻煩,他卻說得彷彿去領賞一般,簡直迫不及待,將孟鬱槐胳膊一拉,大踏步出門去。
……
如此一晃,便是十來天。
夏日炎如火,將地上烤得又燙又硬,泥土的味道直翻上來,充斥在空氣中,呼吸間皆是灼熱。
午後沒有一絲風,火刀村田坎上們照舊熱鬧忙碌,村間小路上卻是一個人影兒也不見,大姑娘小媳婦,多數都躲在家中,只待日頭沒那麼猛了,再將熬煮好的解暑湯水送去給男人們喝。
孟家院子裡處處都是番椒,造就一片天然遮陰的紅棚子,木架子上的香蕈給曬得香氣四溢。
花小麥坐在靠牆根兒的陰涼處,手中捏著針,時不時胡亂戳個兩下,心思卻顯然沒在上頭,每隔一陣,便要轉臉望望另一頭的孟老孃,好幾回想說點什麼,嘴唇囁嚅兩下,卻到底是沒出聲。
廚房裡倒是悉悉索索傳來一陣響動,片刻,周芸兒捧著一個粗陶大盤徑直來到她身畔,笑盈盈往前一遞:“師傅,你瞧我這牛肉切得如何?可不可以用來做你前兒說的那種能透光的‘燈影牛肉’?”
“嗯,多練一兩月再來問我這問題。”花小麥混沒在意地看了一眼,語氣極是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