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話 悲喜(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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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省城盤桓幾日,花小麥算是弄明白了為何柯震武養了那許久的病,卻是越來越懶散。(∵
當一個人只將全副心思投於閒情逸致之上時,心情的確是尤其愉快的,即便那暫時被拋丟的“正事”乃是一直以來的心之所鍾,也無法改變這讓人無法直視的事實。
清晨不必急於揉著惺忪睡眼起身,夜晚也不必熬到亥時過後方才歸家,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玩,盡情的玩,這感覺實在是……
羞愧,相當羞愧。
於是,在兩人將整個桐安城轉了個遍,終於要啟程回火刀村的那天早上,花小麥認為自己應該適當地表現出一點點歸心似箭的狀態來。然而還不等她開口說點什麼,便已被某人輕易瞧出端倪,毫不留情地調侃道:“如何,放了幾日的羊,心都散了吧,不想回去?不打緊,你可以跟我直說,我不會笑話你。”
對此,花小麥只能竭力表現出不屑一顧的情態,一扭頭,抱著兩人的包袱氣鼓鼓鑽進馬車裡。
孟鬱槐來省城時只得一人,騎著老黑輕便簡單,歸去時,身邊卻多了個花小麥——以及滿坑滿谷從省城置辦的各種新鮮物事,便又不得不僱了一輛車,拖拖沓沓地往回趕。一路上花小麥照舊給顛得魂兒都沒了大半,待傍晚入了火刀村,家家戶戶已生火造飯,各種各樣的食物香味在空氣裡摻雜為一體,聞上去親切而又溫暖。
也是直到進了村兒,花小娘子才終於重新活了過來,撩開車簾,對離馬車不過幾步之遙的孟鬱槐道:“車上太多東西了,咱們先回一趟小飯館兒行嗎?該丟在那邊的東西就卸下來,省得一股腦搬回家,又被娘唸叨。”
孟鬱槐無可無不可,拍馬朝前疾行一段,引著車伕去往村東。車還未停穩,花小麥便迫不及待地跳到平地上,跑了兩步,卻猛然又停下了。
小飯館兒這幾日並未做買賣,只有周芸兒一個人住在裡面,按道理來說,應當是不會開門才對。可是眼下,那大門卻開了半邊,裡面透出些許暖黃色的燈光,隱約還有說話聲。
她心中疑竇頓生。十分迅猛地回頭衝孟鬱槐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出聲。自己則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
大堂之中空空蕩蕩,大部分的椅凳都被反扣在了桌上,唯有角落中一張小桌旁有兩人一坐一立,仔細一瞧。卻是周芸兒和……文秀才?
“文大哥,你吃吧,我師傅不是……不是說過嗎?你隨時都能來我們小飯館兒吃飯,我用的食材,也都是這兩天練刀功時剩下的,沒多花錢,不礙事。”
周芸兒面向大門這邊站立,隔得這麼遠,彷彿都能看見她臉上的紅暈。略有些侷促地搓了搓褲腿,垂著頭小聲道。
文華仁盯著擺在面前的三盤兩盞,不自覺地吞了一口唾沫,嘿嘿傻笑兩聲:“這……不大好吧?孟大嫂的確是說過那話不假,但這幾天她又不在。我……”
“沒關係,我師傅不是那種計較的人。”周芸兒慌忙擺了擺手,“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等她回來,我再自個兒同她交代就是了。我隨著我師傅學了半年的廚,自知手藝比她還差得遠,平日裡除了給醬園子那邊送午飯之外,也不敢輕易讓旁人嘗我做的菜,虧得你不嫌棄……你吃吧,真的沒關係的,再過一兩個月你不是就要啟程去考秋試嗎?到那時,我就算想找人替我試試菜的口味,只怕也沒那麼容易了。”
花小麥差點笑出聲來,忙不迭一把捂住了嘴,身後孟鬱槐也靠了過來,朝裡一張,眉頭才剛剛擰起,就被她飛快地扯到一旁,做著口型無聲地道:“咱們還是先回家。”
旁邊那車伕趕了一日的路,又累又渴,頗有些不樂意,一個沒忍住,小聲埋怨道:“哎小夫人,您能有個準主意嗎?這村子說大不大,東跑西顛兒地來來回回也夠人受,你……”
“噓!”花小麥將手指豎到唇邊,狠狠瞪他一眼,一把將他扯得遠些,“不是說了別出聲嗎?最多等下再多給你兩個車錢就是了,嘰歪來做什麼?”說罷,再度跳上車,百般催著他走。
孟鬱槐行至車窗邊,搖了搖頭,無奈道:“這不大合適吧,孤男寡女,成何體統?”
“有什麼不合適的,老古董?”花小麥便撇撇嘴,“咱倆沒成親那會兒,孤男寡女的次數可多了,那時候怎麼又不見你諸多意見?芸兒膽小怕事,跟人說句話就臉紅,那文秀才更是迂腐得要命,你指望他能做出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這會子闖進去,也不過鬧得大家尷尬罷了,何必?”
一句話將孟某人後頭的說辭全都堵了回去,左右無法,也只得衝那車伕抱歉一笑,調轉車頭,回了村子南邊。
兩口子一塊兒消失了好幾天,不用想也知道,孟老孃心中肯定是憋著老大火氣的,只是暫時無處撒發而已,而兩人一地到家,那不是親生的兒媳婦,便必然會被當成靶子,接受她口水攻勢的無情鞭笞。
考慮到這一點,花小麥事先就認認真真做了一番心理準備,臨進門之前,又扯著孟鬱槐叨咕了好一會兒,這才膽戰心驚地進了院子。果然,才剛剛踏進院門,孟老孃便像支利箭一般撲了上來,寒著臉,指著她便要開罵。
“娘,小麥給你挑了好些東西,尤其是那布料,在芙澤縣城根本買不著,一塊塊都是她親手選的,您來瞧瞧啊?”
孟鬱槐很是利落地一步跨過去,擋在了花小麥跟前,順便衝她使了個眼色。小媳婦手裡摟著好些海味乾貨,哧溜一聲便竄進廚房裡。
孟老孃真個被吸引了注意力,竟隨著孟鬱槐走到院子外,將車上搬下來的一應物事細細翻看了一遍,少不得挑剔上兩句,手上卻是半點不含糊,拖拖曳曳,將屬於自己的東西全都抱回房中。
花小麥躲在廚房裡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從那些個海貨中揀容易泡發的挑了幾樣,又從櫃子裡取出往日熬下備著的高湯。快手快腳地在灶上忙碌起來。
海味泡發和烹製都需要時間,這一日的晚飯就比平時吃得遲了些。孟老孃嚐了兩塊兒子兒媳從省城帶回來的糕點,其實並不覺得餓,但總歸是心裡不痛快,勉強在堂屋等了一炷香的工夫,便有些坐不住,終究是踮著腳衝到廚房裡,高聲嚷嚷起來。
“你是要餓死我?你說說,鬱槐巴巴兒地娶你回來,能派上甚麼用場?口口聲聲說要去與他送重要東西。我且信了你罷。可東西既然送到。你不麻溜地回來,還在那兒耽擱甚麼?好傢伙,這一去就是四五日,讓我日日同你那醬園子裡的夥計吃一樣的飯食。這種事你竟也幹得出來?!”
她來得都算巧,話音將將落下,花小麥便把灶火上的一口瓦罐端了下來,往她面前一送,笑嘻嘻道:“娘,飯做好了,你瞧瞧這個可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