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話 嫁(二)(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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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嫁,起轎。(∵
虧得孟家就住在火刀村南邊,即便是靠著雙腿走過去,攏共也花不了一盞茶的時間,花小麥只覺得自己好像剛剛坐穩當,屁股還沒捂熱,就又稀裡糊塗地被人從轎子裡拽了出來。
接下來便是免不了的一應繁瑣程式。
身上那裡三層外三層的大紅衣裳,也不知怎地竟那樣囉嗦,步子邁得大一點,彷彿就會踩在裙裾之上,一個不當心,立時就要摔個大馬趴,如此一來,這熱鬧喜慶的新婚場面,只怕就要變成一樁大笑話。花小麥反覆在心裡告誡自己一定要穩住,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越是慌張就偏生是越要出錯,當真一腳踩在了裙子上,身子往旁邊歪了歪,眼看就要摔倒,這當口,便有一隻大手伸了過來,輕巧卻又有力地扶了她一把。
幸好,幸好……若不是顧忌四周有許多人圍觀,花小麥真想伸手拍拍那給嚇得噗通亂跳的心口,還沒反應過來,人就被拉扯著,不由自主跪了下去,硬生生拜了三拜,額頭磕得一陣疼。
這之後,便又是一陣喧囂,她幾乎是被人從身後推擠著,跌跌撞撞進了新房,也不知哪個好心的鄰居家媳婦攙了她一把,將她送到了鋪著大紅被褥的床邊坐下。
屋子裡好像湧進來許多人,都笑哈哈的,又不是他們成親,也不知在高興個什麼勁兒。花小麥在心裡暗暗地嘆了一口氣,垂下眼,就看見一雙腳走到她跟前。大紅色的衣襬隨著動作微微飄動,緊接著眼前就忽然一亮,頭上頂著的那塊紅帕子被人給揭開了。
氣氛在此時達到了,各種拍巴掌大笑聲不絕於耳,花小麥恍惚聽見孫大聖的聲音遠遠從屋外飄進來,帶著一股戲謔的笑意:“喲,鬱槐哥,你媳婦挺好看啊!”
你眼瘸啊?!這張臉都塗得不見本來面目了。你還能認得出已經很不容易了,還好看?
花小麥在心裡狠狠叨咕了一句,一抬頭,就終於看見了那張已經一兩個月未曾得見的臉。
孟鬱槐穿著大紅色的喜服,面上颳得很乾淨,顯得面孔愈加稜角分明,那雙黝黑深邃的眸子裡。閃爍著晶亮的光。
在花小麥的印象中,這人平常的衣著非藍即灰,今日冷不丁見他穿一身紅,還打扮得這樣齊整,免不了就覺得有點好笑,嘴角才剛剛彎起來,那人便丟過來一個“給我老實點”的眼神。彷彿生怕她一張嘴,又說出什麼了不得的話出來。
她連忙收心斂神,眼觀鼻鼻觀心,一本正經地坐得端端正正。
屋子裡人多得很,孟鬱槐也顧不上和花小麥說句話,就被人群簇擁著去院子裡吃酒。房門一關,喧囂吵鬧都被隔在了外頭,屋子裡霎時間一片安靜。
花小麥像個鵪鶉似的,探頭探腦四周打量了一番。
這大抵就是孟鬱槐平日裡住的房間,雖然床和櫃子都換了新的。窗戶上、牆壁上……凡是目光所及之處,都貼滿了大紅的喜字,卻仍然能輕易便尋到他這麼多年來在此生活,所留下的各種痕跡。
好吧,從前這是他一個人生活的地方,但往後,此處就是他們兩人共同的家了——唔,還得加上那個被花二孃用各種形容詞。徹底妖魔化了的孟老孃。
思及此處,花小麥心中就很有點悲喜交加的味道,站起身來在屋裡轉悠了一圈,順便透過擱在窗臺上的鏡子。又將自己那張臉打量了一番,嚇得一個激靈,忙四處找水找盆子,想將面上那一層厚厚的牆灰給洗了去。
這屋子還算寬敞,各種傢俱和器皿也很齊備,且為了成親,大約之前也曾好好收拾過一番,瞧著挺舒服溫馨。花小麥四下張望一番,在靠裡的一個角落中發現了一口蓋著蓋兒的大鍋,旁邊還有個木盆子,走過去揭開蓋兒一瞧,裡頭是滿滿一鍋熱水,溫乎乎地還冒著熱氣,只是不夠燙,用來洗臉,倒是極合適。
她也沒工夫去想,這到底是孟鬱槐放在這裡,還是孟老孃拿進來的,趕緊隨便找了塊布,將脖領和袖口掖好,痛痛快快洗了個臉,見那水裡都有瀉白,臉上卻終於重新變得乾乾淨淨,這才覺得舒服了,將那盛著殘水的盆子往大鍋後一藏,復又走到床邊坐下。
院子裡高聲的談笑和互相敬酒的聲音隱約傳了進來,看來,是已然開了席。花小麥摸了摸有點癟的肚子,不無幽怨地扁扁嘴,雖然極力不許自己大口呼吸,鼻子裡卻仍舊嗅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氣。
唔,這個是清蒸黃魚嗎?海魚哎,在火刀村可不多見,孟鬱槐那傢伙是打哪兒弄回來的?不過……姜和蔥好像放得多了些,將那股子鮮香氣都蓋了過去,嗯,要不得,要不得……
她很是瞧不上地搖了搖頭,吸了吸鼻子,接著聞。
咦,這廚子也做了拌牛肚仁?可是,沒有本姑娘那一出手便大殺四方的辣椒油,你這菜怎能好吃?
等等,等等,她怎麼好像還聞見了一股海參的味道?孟鬱槐這敗家子,哪有這樣瞎花錢的!況且那海參是用了清燒的手法,芡重了些,將那股鮮味都給壓住了,好糟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