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麥將罈子從陰涼處搬到灶臺上,取了雙長筷子,從裡面撈了幾隻醉好的毛蟹出來,一邊吩咐羅月嬌端出去,一邊忍不住小聲嘀咕。

“本姑娘這麼好的廚藝,成日只便宜了你們……不是我誇口呀,整個芙澤縣,絕沒有人能做出比我這兒更好的生醃醉蟹!”

羅月嬌穩穩當當捧起盤子,稍湊近一點,滿鼻子裡都是酒香與醬香,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頭道:“這生醃醉蟹,人人的做法都是一樣,憑什麼你便說你做得最好吃?”

“你懂什麼?”花小麥一翻眼撇嘴道,“說起來這毛蟹都是用酒醃,但每個廚子使用的香料都不盡相同,滷水的熬製時間也不一樣長,買回來的酒,更是大相徑庭。說來你只怕會覺得邪乎,即便是醃製前處理蟹的手法不同,都會對味道和口感造成影響。你姐姐我最得意的拿手菜總有七八樣,這生醃醉蟹,正是其中一種,我就敢說這道菜,整個芙澤縣,沒人能比我做得更好!”

頓了頓,她又用手肘撞了一下羅月嬌的肩膀,衝她一眨眼:“哎,要不我把這法子交給你,等你嫁去婆家,也好在他們面前露一手?”

“不用了……”羅月嬌被她說得頭髮昏,想也不想便自暴自棄起來,“我是決計學不會的,我本來就沒天分了,這菜還這樣麻煩,我若學得似懂非懂,只怕反而要丟醜。”

花小麥低嘆一聲,令她將盤子端出去,就手又弄了兩樣菜蔬,也回到大堂中。

……

因著這一碟生醃醉蟹,今日這頓午飯,幾人都吃得十分盡興,直到盤子盡皆空了,還有些意猶未盡。

“小麥妹子,你這毛蟹做的,果真不是吹!”春喜吮了吮手指,咂嘴道,“那酒和醬料搭配得剛好合適,多一分就嫌味道太重,少一點呢,又不免讓人覺得少滋沒味,不夠香。那湯汁全都滲進了蟹肉裡,浸得透透的,連那殼子我都能舔上許久——你說這樣好的廚藝,這飯館兒怎就無人光顧?”

花小麥揮揮手,表示不願再提這糟心事,身側臘梅便笑著道:“要是再有一杯燙得熱熱的酒,咱們這頓飯可就更美了!”

嗯,還惦記上吃酒了,再給你預備些瓜子蠶豆糕點蜜餞,點一壺濃濃的茶,你就能在這兒盡情說是非講閒話了是吧?

花小麥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索性不搭理她,起身去尋茶水洗手,羅月嬌盯著她瞧了半晌,冷不丁就道:“小麥姐,你就沒想過要招個學徒?”

“唔?”花小麥便回過頭看她。

“你廚藝這麼好,總希望有人也能學個一招半式吧?況且,你沒多久之後便要成親,現下倒還猶可,過二三年有了小娃娃,怎可能還將所有心思都放在這飯館兒上?如今這裡只得你一個廚子,倘若你被什麼事絆住了腳,不得空,那這飯館兒就連生意也做不成了?”

花小麥沉思了片刻,便又走回來,在她對面坐下了。

“這事我也想過,只你瞧我這年紀,有哪家放心將他們的孩子送來我這裡做學徒?若能有個人搭把手,自是再好不過,可……”

“要不我幫你打聽打聽?”羅月嬌拍著胸脯自告奮勇,“你年紀雖是小些,但廚藝如何,這將近一年,咱村兒的人都看在眼裡的,怎會不放心?指不定,他們一聽見說你要招學徒,還會爭搶著將自家孩子送來呢!”

“你既有心,就替我瞧著點。”花小麥聞言便笑了,點頭道,“只不過,也不必為此費太多心力,眼下我且還不用太著急,你……”

正說著,門外忽然來了一男一女兩個人,一腳踏進大堂中,先四下打量一番,又朝花小麥等人臉上各望了望,似是在確定誰才是做主的,最終將目光落在了還未來得及收下去的蟹殼上。

這兩人看樣子應是夫妻,約莫三十五六歲,穿著打扮不過尋常,彷彿是從官道上下來的。

有生意上門?!

花小麥忙迎上去,抿唇笑道:“您兩位是來吃飯嗎?”

“啊,有什麼好菜?”那男人輕點了一下頭,有點心不在焉地道,接著又盯牢了桌上的空盤,吸了吸鼻子,“那個……可是生醃醉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