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一下子騷動起來,人人皆伸長了脖子,往那條小路上不停張望,口中不時議論上三兩句。(∞

花小麥原沒什麼心思管人家的閒事,然而見他們說得熱鬧,便有些來了興趣,也偏過頭去瞧了兩眼。

那是四個年紀在三十到四十之間的中年人,為首的那個看上去略微有孝福,天色已晚,看不清他的衣著,但在桐油提燈的照耀下,卻仍能隱約覺察出,他那一身穿戴,應是十分富貴。

至於他身後那三個,則都是五大三粗的身材,一身腱子肉,沉著臉,看起來兇巴巴的,擺明了不好招惹。

那幾人一面走著,一面還在高聲說著話,被河風一吹,毫不費力地飄進眾人耳朵裡。

“他孃的,那間破爛腳店,做出來的吃食真是隻能端去餵豬!”為首的那個富貴人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怒氣衝衝語言粗鄙地道,“他那菜,也不知是不是桐油炒的,老子明日若是鬧肚子,非把他的店翻個個兒不可!”

花小麥聞言,心下暗道:你別鬧了,若真是桐油炒的菜,保證你當時便將前兩日吃的飯菜盡皆吐個精光,怎可能還在這兒好端端地說話?有點常識好嗎大叔?

跟在他身後一個大漢看似彪悍,回話時卻無比小心翼翼,賠著笑道:“不過是一間村子裡的破腳店罷了,不值得朱掌櫃您跟他置氣。咱們左右只住這一兩天,事情一辦完,立刻就回省城去,您就權且將就些吧。”

從省城來的人?

花小麥也不知何故,心中竟當即起了兩分警覺。

潘平安正是在省城張羅買賣的,該不會這麼巧,這些人就是衝著他來的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弄了半天,原來那富貴人只是個掌櫃的嗎?嘖嘖嘖,那派頭。若是不說,還讓人以為是哪家的大老爺大駕光臨了呢!

那朱掌櫃回頭看了說話的人一眼。翻翻眼口中又咕噥了一句,悻悻道:“你們可打聽清楚了,那個攤子真的就是在這河邊上?做出來的東西,真能入得口?”

“是是是。”他身後那人愈加謹小慎微,連連點頭道,“說是整個火刀村。您若想吃猩口之物,也只能晚間來這河邊尋了。”

“嘁。”朱掌櫃很是譏誚地噱笑一聲,大踏步朝這邊走了過來。

敢情兒……還是衝著她這小攤子來的嗎?花小麥咬了一下嘴唇。

她既是出來擺攤賣吃食,就萬萬沒有挑選客人的道理。況且,以她的廚藝,應付這幾個人,應當還是綽綽有餘。她當下便也不再多想,只不動聲色地將羅月嬌往攤子後頭塞了塞。囑咐她不要隨便出來亂說話,自己則照舊擀麵炸蝦,忙得不亦樂乎。

不過須臾間,那四人便來到了攤子跟前。

那姓朱的掌櫃似乎天生便是鼻孔朝天,眼角卻向下耷拉著。朝攤子上隨意一掃,用很嫌棄的語氣道:“就是這兒?瞧著如此簡陋,能有甚麼好吃食?”

不消他吩咐,身後便立刻有一彪形大漢越眾而出,衝著花小麥抬了抬下巴:“喂,你這裡,哪樣吃食賣得最好?嗐,你這種小攤,也禁不起挑剔,我跟你說,價錢不是問題,最要緊是得將吃食弄得乾乾淨淨,味道麼,過得去就行了!”

他話音未落,喬雄當場便“嘖”了一聲,面上流露出“怎麼說話呢”的表情。

花小麥忙衝他使了個眼色,扯出個笑臉來,指了指掛在攤子前面的木牌:“有面有餛飩,各種小菜也都能做,您自個兒瞧瞧吧,想吃什麼,只需同我言語一聲就行。”

朱掌櫃果真朝那木牌子上瞟了一眼,萬般不耐道:“啊呀,又是這些油膩膩,誰耐煩吃這個?也就是你們這些個山野村夫,沒見過油星兒的,恨不得碗裡堆著一大塊葷油才是最好!”

花小麥心道,你瞧不上啊,那真是謝謝你,請趕緊麻溜兒地離開行嗎?你這一嗓子嚎得自己倒是愉悅,我卻還要做生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