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將芙澤縣城的大街小巷每一塊石板路都沖刷了一遍,熱鬧的市集倏然一空,擺攤的商人們忙忙地推著車往家疾奔,雙腳在地上濺起無數水花。雨勢太大,不少店鋪也將門板闔上了,以免雨水滲進屋子裡。

聽說與孟鬱槐同村的一個姑娘不見了,柯震武很上心,立即便打發了幾個夥計幫著出來一塊兒找,花小麥手忙腳亂地套上蓑衣,跟著孟鬱槐再次跑出連順鏢局的大門。

天色黑得嚇人,墨荼荼的,幾乎一個行人也看不見。花小麥看著空蕩蕩的街,心中像擂鼓一樣跳個不停。

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說不見就不見了?

“我讓他們幾個去了南邊和東邊,你和我先去北邊看看。”孟鬱槐回過頭吩咐了一句,再顧不得多說什麼,徑自抬腳大踏步朝前走去。花小麥趕緊跟上,一溜小跑追在他身後,一步也不敢拉下。

芙澤縣城說大不大,但光靠著一雙腳,想要尋遍每一處角落,還是頗需要花些力氣。孟鬱槐一路疾行,領著花小麥在北邊的各個街道巷弄兜了個圈,花了一個多時辰,問了不少還開著門的店鋪,卻始終沒有一丁點關蓉的訊息。兩人失望之餘更是片刻不敢耽擱,掉頭又去了城西。

花小麥已經有點走不動了,只能勉力強撐著,身上那件過大的蓑衣不見得嚴絲合縫,冰涼的雨水順著脖子直往裡灌,渾身都跟掉進冰窟窿裡一樣,冷得實在有點受不了。見孟鬱槐腳下仍是一點也不見放慢,她便咬了咬牙跑上去,在他身後小聲道:“孟家大哥,咱們不能沒頭蒼蠅似的亂撞吧,你跟蓉姐認識的時間比較長,你知不知道她在縣城是否有什麼親戚,或者平常喜歡去哪?”

“我不大清楚。”孟鬱槐茫然地搖了搖頭,順手拉住一個挑著擔正快步跑過的老頭,“老伯,請問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年輕姑娘,身量挺高,瘦瘦弱弱的,相貌……”

“沒有沒有,你趕緊撒手!”老頭不耐煩地回了一句,撇開他的手,瞬間跑得無影無蹤。

孟鬱槐心中也是發急,回身看了花小麥一眼,眉頭就又皺了起來。

她撐著膝蓋彎腰呼哧呼哧喘氣,鞋子完全是淹在水裡的,褲腳也溼透了,緊緊黏在小腿上。

他趕緊收回目光,這才想起之前她已經在市集和城外茶寮之間跑了兩個來回,忽然就覺得有點心軟。

“你過來。”他走過去將花小麥拉到一處窄窄的房簷下站好,“你在這裡等一會兒,我去附近看看,我沒回來之前不許離開,聽明白了嗎?”

花小麥略一愣怔,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趕緊點頭:“好。”

她之前那樣著急,孟鬱槐心中思忖著她必然不肯一個人留在原地,卻沒料到她這麼痛快就答應了,倒覺得有些意外,忍不住又瞟她一眼,轉身衝入雨幕之中。

天就像漏了一樣,狂風夾著雨水噼裡啪啦直往牆上和地上砸。花小麥老老實實站在屋簷下,不時抬頭看看陰沉沉的天空,真覺得想哭。

關蓉那身體弱得很,長得又挺好看,萬一遇上歹人,又或是被拐子捉了去,那可真就麻煩大了!

早知道,今天就真不該讓關蓉跟自己一塊兒來縣城,就算需要人指路,家裡不現成的還有個花二孃嗎?像自家二姐那潑辣兇悍的性子,走到哪兒都是不會吃虧的!這下可好,回去了該怎麼跟關蓉的爹孃交代?

她越想越覺得恐怖,心中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都冒了出來,膝蓋也軟得站不住了,貼著牆根蹲在了地上。

孟鬱槐回來的時候,就看見花小麥在房簷下縮成小小的一團,被斗笠遮掉大半的臉顏色煞白,肩膀還在不住地瑟瑟發著抖。他心中一驚,心道姑娘家的身體跟自己可比不得,忙幾步跨過去,低頭道:“你怎麼樣?”

花小麥霍地站起身來,往他身後一瞧,臉立刻皺成一團:“孟家大哥,還是沒有蓉姐的訊息嗎?”

“沒有。”孟鬱槐搖了搖頭,略經考慮道,“再這麼找下去也未必就能有音信,我看不如這樣。我先帶你回鏢局,你要是信得過我,今天就暫且在那裡住一晚,我會讓左嫂子替你安頓,然後我沿路回火刀村找一找。”

花小麥腦子有點轉不動,直愣愣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