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戶人家歇得早,吃過飯收拾停當之後,聚在堂屋裡說了一會兒話,大抵都是花二孃戳著花小麥的額頭大呼小叫地斥罵,景泰和在旁邊忙著勸說。等花二孃終於再噴不出一星兒唾沫了,三人也便散夥,各自回房中睡下。

是夜,花小麥將腦袋深深埋在被窩裡,仍然無可避免地聽見了從東屋飄過來的蝕骨之聲。

花二孃年方十九,身強力壯而熱情澎湃,無法按捺對於景泰和的滿腔愛意,無時無刻不在索求。穿越到火刀村的這十天裡,不管白天黑夜,花小麥始終被這種惱人的聲響所擾,躲又躲不開,想過去提醒花二孃注意點影響吧,又怕落得個手斷腳斷的下場,唯有強自隱忍。

搞什麼名堂,她這具身體的年紀雖然只得十五歲,靈魂卻已是個成年女子,每天生活在這種不健康的環境下,長此以往,會不會心靈扭曲,以致做出調戲良家小婦男,伏擊中年帥大叔的滔天惡事啊?

“泰和哎,你輕點嘛……”花二孃甜膩的聲音就像是一根繃緊了的弦,隨時都有斷掉的可能,穿過層層疊疊的阻隔,撲進花小麥耳朵裡。花小麥緊緊擰了一下眉頭,乾脆用手指塞住耳朵眼,咬著嘴唇暗自琢磨心事。

眼下她基本處於一種混吃等死的狀態,每日裡,花二孃除了打發她進林子裡找些山貨,或者讓她去河邊摸幾隻小魚小蝦之外,什麼事都不讓她做,再這麼下去,她只怕是要悶出病來。

花二孃和景泰和的經濟條件並不寬裕,如今又添了她這張嘴,日子就更是過得緊巴巴。雖然這種情況並不是她希望看到的,她也很無辜,但花小麥心中總歸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好歹她也算是新時代的大好青年,可不是一無是處的廢柴,老這麼靠人養著,算怎麼回事?

花小麥在黑暗中咬了咬嘴唇,冥思苦想了一會兒,卻是沒個主意,只得閤眼沉沉睡去。

火刀村裡住的都是些平頭百姓,為了節省口糧,是沒有“早飯”這一說的,全家人清晨起床,忙碌一陣之後,張羅一頓飯食,然後傍晚再吃一頓,就算將這一天打發了過去。

花小麥一大早就從床上爬了起來,又無事可做,只能站在院子裡,看著花二孃像一隻勤勞的小母雞一樣四處奔忙,景泰和則在房後收拾柴禾。上午的飯菜照舊慘絕人寰,花小麥不敢細品,抱著英勇就義的心情囫圇吞下,正預備到林子裡轉轉,看可會找到些新鮮食材,堂屋門口的光忽然一暗,一個人走了進來。

“呀,這不是大聖嗎?”花二孃正在擦桌子,抬頭瞟他一眼,立刻直起腰來笑著招呼,“你怎麼來了?”

那人將手裡一口漏了底兒的大鐵鍋往她面前一送,笑呵呵道:“花娘子,泰和兄弟在家嗎?我這鐵鍋漏了,想找他給補補哪!”

說著話,他便朝花小麥臉上看了一眼:“這是誰?”

景泰和從前在鐵匠鋪當過學徒,後來攢下錢,便自己也開了一間。村裡住的攏共不過就那幾十戶人家,誰也不會見天兒地找他打造新用具,他便索性也替街坊鄰居們補個鍋,磨個刀什麼的,好歹能賺幾枚小錢。

“泰和在房後呢,你等著啊,我去給你叫。”花二孃殷勤答道,見他只管盯著花小麥看個不休,臉色就有點發沉,“那是我小妹,剛來咱火刀村十來天。”

“哦。”大聖瞭然點點頭,“是來走親戚,瞧瞧自己的姐姐姐夫吧?這樣好,親戚嘛,就是該多多走動走動才親香。”

花二孃臉色愈加不好看:“……不是,往後她都跟著我一塊兒過了。”

“哈?”大聖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一樣,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花娘子,你是在說笑吧?哪有小姨子跟姐姐姐夫一塊兒過的道理?你嫁了泰和兄弟,就是他家的人了,難不成,還讓他幫你養著孃家人?那我泰和兄弟也太吃虧了!”

“你說什麼?!”花二孃杏眼一瞪,將手裡的抹布啪一聲丟在桌面上,渾身上下的凶煞之氣立即升到半空中,逐漸凝聚成三個大字:母大蟲!

大聖吃了一嚇,忙朝後一退,連連擺手:“花娘子冷靜,冷靜,我是在跟你逗悶子呢!咱火刀村誰不知道你是家裡家外的一把好手,我泰和兄弟娶了你,小日子過得別提多逍遙了,讓你妹子跟著一塊兒住,那還不是理所應當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