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你記得我的話,不管你二姐做了什麼吃食,都不必再給我們送了!”潘太公朝後再退一步,瞪大了眼睛,語氣斬釘截鐵,絕不容質疑。

“可是……”花小麥還想說話,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細碎急促的馬蹄聲,她趕緊回過頭去,就見一匹通體油亮漆黑,只額前覆著一叢白毛的高頭大馬,以極快的速度踢踢踏踏衝了來,瞬間已逼到近前,眼看是收不住勢,要撞將上來。

花小麥這一下吃驚不小,本能地朝旁邊閃了閃,慌亂中抬眸,卻發現潘太公仍站在原地,連忙伸長了胳膊將他扯了過來。

人年歲大了,反應就會變慢,腿腳也不靈便,潘太公被這突發的一幕唬得兩腿發軟,跌跌撞撞歪到花小麥身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馬上的人低喝一聲,緊拉韁繩,大黑馬兩隻前蹄騰空而起,發出一聲長長的嘶鳴,在花小麥和潘太公身側咫尺停下,那人迅速翻身下馬,三步並作兩步奔過來。

花小麥粗略地檢查了潘太公手腳,見他應是沒受傷,便鬆了一口氣,扶住他胳膊想要將他拉起來,卻因人小力弱,反倒被拽了個趔趄。忽聞身邊腳步聲愈來愈近,胸臆中那火騰騰的怒氣便衝上頭頂,偏過頭去張嘴就罵:“你是撞了邪了還是怎地,眼睛被鬼迷了?不會騎馬還要學人擺闊,有錢沒處使了嗎?”

話音未落,目光已落到那人身上,登時便怔了一怔。

那是個二十二三歲的年輕男人,寬肩窄腰身量極高,大冷天的,只穿一件蟹殼青的單袍,袖子還挽到肘彎。那衣裳也不知是小了還是怎麼,緊緊繃在他的手臂和脊背上,甚至通身上下每一塊筋肉的形狀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男人長了張刀刻一般的臉,稜角分明鼻樑高挺,然而眉眼卻是細長的,無端令整張臉顯得柔和了許多。他大步走來,花小麥立刻覺得身畔捲過一陣冷風,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聽見花小麥的斥罵聲,男人偏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卻沒有說話,徑直在潘太公面前蹲下,沉聲道:“太公,實在對不住,可有傷到哪裡?”

潘太公彼時正抱著自己的膝蓋天啊地啊滿嘴嚷疼,冷不丁聽見那人的聲音便抬起頭來:“你是哪個殺千刀的?若是把老頭子我撞出個好歹來,你賠得起嗎?”

男人嘴角幾不可查地一抽,語氣卻依然平淡:“太公,是我,孟鬱槐。”

“啊,是鬱槐啊……”潘太公覷著那雙昏花老眼緊盯他瞧了半晌,臉色就有所和緩,“你幾時回來的,怎麼趕得這樣急?嚇得我呀,心都要從腔子裡蹦出來啦!”

“今日剛回來,聽說家裡出了點事。”孟鬱槐皺著眉頭道。

“哦,是不是你娘又……”潘太公露出瞭然的神色,“那你趕緊回家去瞧瞧,我沒傷著,就是給唬了一跳,讓麥子扶我一把就行。”說著便朝旁邊指了指。

花小麥見那男人跟潘太公是認識的,站在一旁就覺得有點尷尬,忽然聽見自己的名字,趕緊點點頭:“太公沒受傷就好,我送他回去。”

孟鬱槐又看了她一眼,匆匆點了個頭,對潘太公說了兩句抱歉的話,翻身上馬。這一回卻是不敢疾馳了,只一溜小跑朝著村子南邊而去。

潘太公在地上喘了一會兒,定了定心神,便撐著花小麥的手站了起來。

“太公,那個人是誰?”花小麥替他拍打身上的土,順嘴問了一句。

“你說鬱槐?”潘太公往孟鬱槐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兀自有些驚魂未定,“他可是火刀村裡的頭一名的好兒郎!你別看他年紀不大,已經是咱芙澤縣連順鏢局裡,最年輕有為的鏢頭啦!難得的是為人也好,平日裡最是沉穩,就是他那個娘,隔三差五總要鬧一回,攪得他不得安生。你剛來火刀村不久,他又時常出去走鏢,想必你還不認識……”

花小麥“哦”了一聲,還想說話,背後忽然竄起一股涼意。緊接著,左後方就傳來一聲穿雲裂石的爆喝。

“花小麥,這麼晚了你還不回家,老孃打斷你的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