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啊,領了東西的就趕緊走,都圍在這幹嘛呢,稻場那邊的豬肉不想領了?”瘸子村長陳正芳站在門前,雙手叉腰吆喝道。

“豬殺好了?”

“走走走。”

經他這麼一提醒,領好衣服鞋子和米麵糧油的人,趕緊搶腳往家裡趕,一家人剛才排隊都是排在前後位置,米麵糧油各自拿一個,不算費勁,準備先將這些東西送回家裡放好,再去稻場那邊領豬肉。

三百四十斤的大肥豬呢,就算去掉不能吃的那些,宰殺乾淨,二十三戶人家每家也能分十多斤。

好多人心裡甚至都在合計,這麼些肉該怎麼吃。當然不能幾頓就吃完,得留下來慢慢吃,可天氣越來越熱,又不好留,說不得只能醃一些,掉房樑上慢慢吃,卻又怕貓禍害。

是個頭疼的問題。

“你倆真是好孩子呢,我們村這是幾輩子修的福,才盼來你們啊。”

正所謂吃水不忘挖井人,村民們沒忘記今天又發新衣裳新鞋,又發米麵糧油,又發豬肉,這些是打哪來的。

越是年紀大的、在村裡待得久的人,心裡的感觸越深。

一位老奶奶上前領東西,先不看東西,直接往地上一跪,嚇得席恩娜差點沒魂飛魄散,趕緊蹲在地上將老奶奶扶起來,眼睛裡也是紅紅的。

她外婆如果還健在,也到了這般年紀。

“咱們這邊別這麼搞哈,誰這麼搞,我就不發了。”李丘澤這個壞蛋,見此情景,惡狠狠道,趕緊提前打上一記預防針。

上輩子沒活夠,這輩子他還想多活幾年。

老少爺兒們紛紛笑起來,有些老人笑著笑著,昏黃的老眼中滿含淚水。

他們這邊慢悠悠發著,陳瘸子正指喚幾個人,在門外一顆老樟樹下佈置桌椅,稻場那邊豬宰好後,第一塊好肉還有些豬下水,已經送到了他家的廚房,他那婆娘和村裡兩個燒飯手藝最好的女人,正在搭手忙活。

晚上準備擺上一桌,不然能說得過去嗎。

一家也甭管幾口人,每人兩身新衣裳,一雙新鞋子,外加二十斤精米,二十斤精面,五升上好的色拉油,還有十幾斤豬肉。

這得花多少錢?

陳瘸子稍微合計了一下,就不敢想了,肯定是以萬為單位計算。

這麼重的禮,還特地差人送上山,都沒讓他們去搬。這份恩情,實在重如泰山。

而且讓陳瘸子最感動的是,從再見面到現在,對方還沒問過他承包山手續的事情。

這說明什麼?說明對方辦這件事,不是指著能從他們村落到什麼好處,純粹就是想幫助他們。

他自認也算走過南闖過北的人,蹉跎半輩子,多少年沒見到過這樣的人了。

別看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你要讓他怎麼去謝,他謝不出來,不是那種性格的人,但心裡是真的感激。

他剛才也沒閒著,去把埋在後院老樅樹下的那罈老酒挖了出來,這些年饞得流口水,始終沒動,兒子也求過好幾回,還想拿出去賣錢,他沒慣著。

今兒個他忍不住了,實在沒什麼好招待人家的,豬還是人家弄來的,家裡真要說拿得出手的,也就這罈老酒。

他參軍那年老頭子親手埋下去的,說是等他回來喝,可回來的時候,老頭子已經不在了。

記得,那是七八年。

後面一年他就去了南邊,瘸了條腿。

“桌子好好擦擦,拿水洗,擦乾淨。”囑咐完前面,陳瘸子又一跛一跛地來到後院,喊了村裡大壯家的媳婦兒過來搞衛生,要說村裡哪個娘們鮮亮點,也就數她,“碗洗好了?”

“嗯,我拿洗潔精洗的,可以照人呢。”

“那就好那就好,搞乾淨點,城裡孩子金貴,愛乾淨,聽小帥講,那個小席的還有點潔癖。”陳瘸子蹲下身子仔細檢查了一遍竹筐裡帶囍字的瓷碗,滿意點點頭。

“那你再辛苦辛苦,去把那間大屋收拾一下,炕上搞乾淨點,不能有灰,地上牆上拿抹布好好擦幾遍。”

有對小酒窩的年輕女人應了聲後,忽然想到什麼,問道:“沒幹淨被子吧?”

“我聽小帥說被子他們有。”

“噢,那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