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聯兩間瓦房,夯土壘起來的牆壁上刷了層白漆,不過由於年月太久,別說白漆,連牆面都有些剝落,露出裡面乾硬的黃土,其中夾雜著如同脈絡般的枯草。

這便是耿帥的家。

狹窄的木門左側, 瓦簷下方,自制的藤椅上坐著位溝壑滿臉的女老人,神態慈祥地望著門外小坪上熱鬧的景象,牙齒掉光的嘴巴無聲開合著,彷彿在笑。

李丘澤和席恩娜剛才試圖和這位老人溝透過,只是對方說的話他們一個字都聽不懂, 而且老人聽力障礙很嚴重, 耿帥與她說話都要咬著耳根子講。

不過這是好事。

雖然沒有什麼科學依據, 但往往耳背的老人都比較長壽。

對於李丘澤二人的到來,耿家父母驚喜之餘,也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本想倒杯茶款待一下,卻發現人家的嘴巴要比家裡的杯子乾淨得多,有意請他們進屋坐吧,又忐忑於家裡渾濁的氣味汙了人家的口鼻。

尤其是那個白得像玉琢的、漂亮得好像畫裡走出的姑娘,身上可真香呢。

最後還是兒子替他們解了圍,一聲不吭去馮木匠家借來兩張新制的竹椅,放在門外的小坪上,總算把客人邀請著坐下了。

自家的椅子和馬紮,還沒人家身上的衣服乾淨。

村裡的小毛頭都來了,兩個年紀不大的金貴人挺熱心,從包裡拿出很多好吃的分給他們,氣氛熱鬧, 好似過年了。

“就剩這了。”席恩娜將自己的揹包扯開給李丘澤看了眼, 裡面還剩四瓶礦泉水,兩袋麵包。

她的晚飯一袋麵包足夠, 只是怕李丘澤不夠吃。不過她還是沒忍住將其他東西全分了, 只恨提前不知道這個情況,否則她背上二十斤又有何妨。

此時望著周圍的孩子們得到零食後,小臉上洋溢著的幸福笑容,和或狼吞虎嚥或寶貝般的小口品嚐的樣子,心頭說出去的滿足與愉快。

當然,還少不了一些辛酸。

分明只是餅乾、麵包、蛋卷之類的乾糧而已,孩子們卻吃得那麼陶醉,那麼幸福。她從未見過有人吃餅乾是用舔的方式——小舌頭沿著餅乾邊緣輕輕舔著,舔軟一丁點抿到嘴裡,然後便能享受好長時間。

得到餅乾的幾個小女孩都這樣幹。

在席恩娜看來他們買的餅乾味道更好些,所以便全分給了女孩子,男孩能吃,可能不太那麼在乎味道,分的便是體積稍大能塞肚子的東西。

有幾個男孩吃得很快,狼吐虎咽完後,眼神不由自主落在女孩們手中的餅乾和蛋卷上,女孩們警覺性很高,下意識遠離他們,手裡的零食或攥或抱得緊緊的。

“可不能搶噢。”席恩娜對那些男孩敲打道。

這大概也是為什麼女孩們都不願離開,反而稍稍湊近她的原因。當然也僅僅是湊近, 刻意保持著一段距離。沒有人敢主動上前,雖然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可怕。擔心臟兮兮的自己弄髒了漂亮姐姐的衣服。

“還有人沒分到呢。”李丘澤突然說,向側前方努努嘴。

耿家落在一處小土坡上,隔壁還有一間土磚瓦房,此時黑黢黢的門洞裡面,露出半張小臉,另半張藏在年久失修的一扇破門板後面。

席恩娜定眼望去後,哎呀一聲:“她怎麼不過來呀?”

“害羞唄。”

是個小女孩,小臉髒兮兮的,不過有著一雙澄澈明亮的大眼睛,在黑黢黢的門洞的映襯下,好似兩盞小燈泡。她望著李丘澤二人周圍孩子們手上的美食,有晶瑩的液體很不爭氣地從嘴角流出來。

“哎,真是個小害羞。”席恩娜嘆了口氣道,“那……”

“分了吧,又不是荒山野嶺,還能餓死不成。”李丘澤含笑道,“我待會兒問村民買只老母雞,給你做……叫花雞,怎麼樣?”

“你會做?”席恩娜狐疑地望著他。

“這個、不試試怎麼知道。”李丘澤尬笑一聲,“實在不行,火堆一架,直接燒烤還不會?”

“我對此表示懷疑。”

“靠,別看不起人,貝爺的影片我可沒少看。”

“貝爺是誰?”

“呃……說你也不認識,廚子,教做飯的。”

席恩娜一點都不相信他,不過他既然都不怕餓肚子,自己更不怕,笑著向那個方向招招手道:“哎,小妹妹,過來。”

一連喊了三遍,當事人終於意識到喊的是自己,越發顯得害怕,這回連半張臉都縮排門洞裡,只露出一隻眼睛。

“怎麼這麼害羞啊。”席恩娜哭笑不得。

“性格太內向,年齡又小。”李丘澤伸手從旁邊抓過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子,笑著問,“怎麼,你對我的煙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