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魏軍已盡顯疲態,到底是百戰之師,軍威整肅令人不寒而慄。行到亭前,冉閔下馬,眾將也皆下馬。

冉閔撫摸著亭欄說道:“當年討平梁犢之亂,朕就是從這兒隨石遵,重返鄴城,想來已經有三年,朕之功業從這裡起。如今朕又從這兒出征伐燕,當能一如昨日。”

風中,申鍾鬚髮斑白,卻依然精神不減,只見他直視著冉閔,拱手言道:“陛下承天人之資,所克皆不在話下,向之前形勢兇險百倍,陛下也能逢凶化吉,慕容小兒定不能敵陛下之神威。”

冉閔笑道:“申太尉,你還是那麼會說話。”

“父皇。”一身稚嫩的聲音響起,只見太子冉智端起一三足酒卮,恭敬的向冉閔祝酒。

努力裝作深沉的樣子,說道:“願父皇能旗開得勝,一舉平定燕虜。”

冉閔俯下身子緩緩接過,只舉酒卮一飲而盡。

看著一旁從冉胤之死以來,一直恍惚的皇后董氏。冉閔雖欲上前,言語寬慰一下,然四下皆是軍士,主不可露出怯懦之情與愛戀之心,恐損士氣。冉閔只深深的看了董氏一眼,隨即往朱龍馬而去。

“啪”忽一陣狂風吹過,魏帝的大纛旗折斷了,冉閔的朱龍馬只狂叫不已,幾欲掙脫旁邊軍士的束縛。

眾人大駭,冉閔只走到斷掉的大纛旗處,緩緩撿起,只喊道:“朕本是羯胡養子,本不信天命。昔武王伐紂,到於邢丘,楯折為三,天雨三日不休,然商紂亦亡。今大軍出征,有此罡風相伴當一往無前所向披靡。”

眾將士心稍定。回身冉閔走到太子冉智身旁,伏身小心說道:“朕就是沒有掃清胡虜,才使你哥哥冉胤身死,今鮮卑敵寇來犯,朕欲滅此賊,給打下個太平世界。”

隨即耳語道:“好生照顧你母親。”

“兒臣陰白。”

冉閔站起身來,轉頭看向身邊的太尉申鍾,說道:“我走之後你要多聽太尉之言,留心國事,守好鄴城根基。”

冉智鄭重的點點頭。

“陛下!”蔣幹求見,一軍士向前道。

冉閔皺一眉頭,“我大軍出征在即,可是急事?”

“卻是急事。”

蔣幹上前小聲言道:“特進郎闓和司徒劉茂在府中上吊,留下遺書寫到:君之此行必敗亡,不還矣,與其坐等受辱,不如自戕以全名節。”

冉閔只愣住了。

“陛下。”

“那日朝堂之上朕之言語卻是急切了,之前鄴城變亂之時,劉茂哥哥劉琦與故太子冉胤皆沒,而劉茂亦心繫大魏,郎闓當時也是領銜四十八,勸進朕即帝位,朕實不能疑其忠心。”

“陛下,該當如何。”

“今我大軍出征在即,封鎖訊息,好生殮葬此二人,待我大軍得勝之時,朕要親往祭奠。”

“遵命。”

冉閔收攏情緒,只跨上他的朱龍馬,懷中,石熙公主的手帕露出一角,隨風擺動,冉閔伸手往懷中一揣,揚手扔起,只隨風飄走。

收緊了韁繩喊道:“出征!”

此時慕容恪已克中山,正在中山郡守府中休整,以圖下一步謀劃。

“啟稟將軍。冉閔領魏軍來犯,已抵安喜,看其態勢欲往中山而來。”

“魏軍?”慕容恪大疑,對堂下眾將說道,“魏軍先前遭遇降胡粟特康之叛,損失慘重,雖僥倖奪取襄國,自保尚且艱難,何以膽敢犯我安喜?”

轉頭對斥候問道:“來煩者幾何?”

“約莫有萬餘人。”

慕容恪只想了一會兒,大笑道:“萬餘人就敢犯我燕軍,其膽氣勇猛至此,若是旁人定是來送死,然其是冉閔,難怪。”

高商勸諫道:“魏主冉閔英勇善戰,原冉閔一軍與石祗、姚襄相持,若無我燕軍偏師而進,逞難敗也。吾原以為冉閔遭襄國大敗,當如瞬息而滅,然其孤身回鄴,振臂一呼,便有千人云集,奮力一擊便大破石祗大軍,其人勇武至此不可輕敵。”

慕容恪卻是信心滿滿,言道:“陛下,這冉閔想來是臣弟的一位故人。”

慕容儁略一沉思,笑道:“不錯,孤做世子之時,亦聞趙軍當時犯我棘城,全軍皆敗,被恪弟追擊死傷甚重,只石閔也就是如今的冉閔一軍獨還,想不到十三年後竟在此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