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汗匆匆看過,說道:“我說不是呢,自從遼東之亂以後,主上慕容皝盡徙遼東之民,原本在這個東邊還有一個新昌城,南邊還有平郭,現在為了穩固統冶,就盡遷入玄菟,襄平兩城,若是留個烽燧堡以作通訊,不吝是對我們一個警示。”合上軍報,嘆了一口氣道,“原遼東邊民勾結慕容仁者甚多,遷徙邊民也迫不得已。”

“若是慕容翰在,那高句麗必會收斂不少。”崔頭自言自語道。

“我也是此意。”慕容汗說道,“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自慕容翰出走後,平郭再無人鎮守,高句麗不安分起來,權宜之計只能固守此二城。”

“將軍,我看燕主眾兒中才俊頗多,假以時日,這高句麗定被我燕國吞併。”崔頭倒是頗為樂觀。

雪漸漸大起來了,變成了鵝毛大雪,漫天蔽日,遠處的大遼河都漸漸模糊了,城牆上之前破損的豁口上漸漸積起了雪,慢慢的曠野四周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崔頭,烤烤火吧,隆冬天寒。”只見有一隊兵士喊他。

“走,活動活動筋骨,將軍要不一塊兒烤火去。”說著,崔頭起身示意慕容汗一塊兒下去。

慕容汗趁勢說道:“也好,到時再說,陰兒個就是你們中原人士的元旦佳節,傳令:幾處垛口,城門各留一隊人馬,其餘人等到營中歇息。”

二人下去卻聽見,底下軍士私語,只聽那小鬼說道:“你說怪不怪,我們大王,稱王就稱王了,怎麼稱個王還要向那遠在南方的晉室上表,稱什麼大將軍,遼東公,最有意思的是個平州刺史。”

看見兩位將軍下來,眾軍士紛紛起立,慌亂,連酒也撒了一地。

“我說,在說什麼呢?”崔頭笑道,乘勢拿起酒碗,喝一口,“這胡椒酒性子烈,最適合這鬼天氣。”

“我們慕容家久居先前久居草原,最愛喝這酒了。”言罷,慕容汗拿起酒碗“就是那味兒。”

那慕容汗雖為王族,多年前被貶於此後,身份降了,心情卻是漸漸開闊了,離開那燕都棘城的紛擾,到這襄平之地舒暢不少,和士卒打成一片。

“但說無妨。”慕容汗說著,示意他們再拿碗酒來,緩緩的說:“你們知道為什麼,去歲慕容仁之亂,惹得燕王不顧的發兵攻打,不顧手足之情嗎?”

“我知道,聽說因其作亂,道路阻隔,先前一直往來使節的馬石津,被慕容仁所據,晉室朝廷的詔命得不到,慕容仁自己就稱起遼東公來,這才引得我們主上發兵攻打。”那小鬼搶白道。

“你也倒說對了一點,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你看那些中原人士,都是飽讀詩書的才學之士,禮教大義觀念甚重,我們主上依例若只稱大單于,不免流於粗鄙,讓中原世族不屑入仕。有了晉室的冊封,那名分上,不就是為了晉室在做事嗎?”慕容汗指著遠處的高句麗,“我們在這兒守疆護土,守的也是晉室的疆土。”

“將軍所言甚是,不止為了慕容家。”崔頭藉著酒勁,說了出來,“也是守護我平州國人。”

眾人皆不說話,這朔風吹的更猛了,軍旗呼呼作響,大雪紛飛,篝火搖曳。

“要是有個烤餅,配個牛羊肉就更好了。”小鬼上前說道,眾軍士也一陣歡笑。

崔頭神色有點緊,那慕容汗神色坦然道:“我已具書燕都,想必不日就送到了。”

聊著聊著,城下有一隊軍士牽了幾輛馬車過來,來人向城牆上喊道:“適逢佳節,襄平城大,體恤守城將士,特送來佳禮美酒,快快叫你們的軍士過來搬運。”

崔頭喜道:“將軍果真有辦法。”

隨即向來人拱了拱手,大手一揮,城牆計程車兵歡呼雀躍。

一士兵開啟第一輛車子麻袋裡所裝之物,原是粟米和臘肉,眾人歡快,紛紛上前搬運物資。

不多時那幾車貨物,只搬了剩下最後一車了。突然一怔,一個士兵腳下一滑,摔翻在地,麻袋破了,流出的竟然是一些陳年爛谷,夾雜著稻草充數。

士兵譁然,分分開啟自己肩頭所扛之物,竟然發現除了第一車所裝之物外,其他車上莫不如是,另一些臘肉,盡是黒漆遍身,一看是陳年之物。

“崔頭,崔頭,不好了,”小鬼飛奔似的上了城樓,“城大所送之物品,淨是些成年爛谷,和老臘肉,士兵不幹了。”

“且容我下去看看,”說是遲那是快,在慕容汗準備下城樓的那一刻,一顆巨石飛來,只打在烤火的垛口之上。

慕容汗身為都尉,服飾與常人迥異,身形陰顯。正欲躲避之際,一支箭飛來,直插胸間,崔頭大驚叫道:“將軍,將軍。”眾人圍上。

慕容汗把腰中印綬交給崔益,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下令:“各部將士,今後要聽崔益號令。”眾人齊齊拱手叩拜。

崔益接過印綬,趕緊命人把慕容汗抬下城牆,入帳中醫冶。

小鬼膽大,探出身去,往城牆外探頭張望,卻見高句麗士兵如蟻附緣城,順著城牆磚石凹陷處爬來。

風漸停,雪忽然變小了,在遠處的曠野中只見投石機,攻城錘,雲梯等一字排開,更多計程車兵正騎馬從遼河上踏冰而來。小鬼回身驚恐的叫道:“是高句麗,敵軍攻城!”

崔頭站起身子,拔出佩劍指向天空,“傳令各隊,盡滅篝火,速回戰位,備雷士滾木,應擊高句麗。”

寒夜裡,戰鼓聲響起,響徹全城,劃破深夜的寂靜,燕國東邊戰事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