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在阿茲卡先生選擇以死亡延續這個國家之前,這枚徽章的含義,確實是【護衛塔裡克這座國家的大公】。”

舉起酒杯,老者的眼中閃過一絲懷念,“但當阿茲卡先生犧牲了自己,守護了人類的時候,這枚徽章所代表的,是【保護人類的大公】。”

“家庭是一個男人的國度,村子是無數個家庭組成的國度,城市是一個又一個村子連線起來的國度,而國家則是城市聚集所凝結的國度。”

將徽章放在周離的手中,赫裡寧平靜而又凝重地對周離說道:“而當一個又一個國家連線起來,人類,就是我們唯一的國度。”

“您已經向我們證明了您的偉大。”

“哦?”

一看這是要誇自己了,周離頓時正襟危坐,“細說。”

“我們很幸運,您很平等。”

老人笑了,有些狡黠的笑了,“您平等的瞧不起我們所有人。”

“確實。”

周離恬不知恥的承認了這一點,然後饒有興致地問道:“你知道嗎,馬格南三世在知道這一點的時候差點氣的血壓和身體搶墳地,怎麼到你這裡,你還高興上了呢?”

“因為您是對的。”

赫裡寧的表情帶著淡然,彷彿說的人裡包含的沒有他一樣,“您確實有資格瞧不起我們。”

“人,自然是應該瞧不起被圈養的牲畜。”

“你這比喻比我還恨。”

周離看著老人,感慨地說道:“你的接受能力也比我想象中的強。”

“馬格南三世我見過,他不是一個小心眼的人。”

搖了搖頭,赫裡寧對周離說道:“他很尊重事實,也尊重一切真相。但是,這不代表他能接受這些。在我的印象裡,馬格南三世,是第一個發現這個世界的人類已經變成了家畜的事實。”

“倒也是。”

周離點點頭,“他發現自己不被允許抬起頭看星星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事實。而當我出現,並且把他引以為豪的一切踩在了地上後,他發現自己猜的果然沒錯。”

“人類已經成為了被神明圈養的牲畜。”

“他猜出來了,可惜沒有用。”

嘆息一聲,彷彿為馬格南三世惋惜一樣,赫裡寧說道:“他的國家制度太過落後,當然,這也是無奈之舉。畢竟當時的北部環境惡劣,而他們則是在一片荒蕪之上建立的國家,沒有辦法像我們一樣繼承遺產後建立人民國度。所以,馬格南三世就算發現了這一點,他也做不出來改變了。”

“剝削,壓榨,滲透進骨髓裡的十二刻,佔據總人口百分之九十五的信徒,僵硬的議會體質,成為了蛀蟲的貴族,還有那些自詡高貴人士但一心只想要謀權的議員。”

說到這些,周離的臉上便浮現出諷刺的笑容,“我其實一直都很可憐馬格南三世,明明是一個野心和視野都超過了所有人的存在,卻被一個腐爛到令人髮指的國度給絆住了腳。哪怕他出生在塔裡克,只是一個普通人家,他現在的成就也遠不止如此。”

“塔裡克其實也差不多的。”

長嘆一口氣,赫裡寧無奈又慶幸地說道:“其實一開始,塔裡克·弗拉基米爾先生是想要完全不依靠十二刻的力量來推翻沙皇政權。但很快他發現,十二刻已經牢牢的把握住了一切對他們有利的因素,當時的塔裡克就連壯士斷腕的資格都沒有,只能任由他們滲透進塔裡克之中。”

“如果不是因為您的存在吸引了十二刻的注意力,同時也為我分擔了十二刻的火力,恐怕就算到我死的那天,塔裡克也沒有辦法下定決心和十二刻如此對抗。”

赫裡寧說的沒錯,如果沒有周離,或者說,如果沒有重生後的周離,塔裡克將會作為十二刻的附庸一直到滅亡為止。在上一世,周離親眼見證了這個偉大的國度支離破碎,被如潮水般的魔王軍隊淹沒的場景。直到死亡那一刻,赫裡寧也沒有像現在這樣說出他對十二刻的看法。

因為他知道,沒有意義。

“四大國度,英南看起來先進,但那都是建立在他們歷史悠久的基礎上的虛假繁華。馬格南三世野心勃勃,但他那腐爛的國度讓寸步難行。東方三庭雖然在某種意義上與神明聯絡最小,但他們封閉的國度導致我們對他們幾乎一無所知。”

長長地嘆息後,赫裡寧苦笑著說道:“說實在的,當我們真正與十二刻決裂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們之外,沒有人在意自己是不是成為了神明圈養的家畜。”

“因為他們生活中美好的都是神賜予的,痛苦的都是人類施加的。”

周離依靠在欄杆上,淡然地說道:“生命教會的義診讓這些看不起病的窮人能夠有一條活路,而他們看不起病,就是因為城中的醫館為了牟利將價格調到天文數字。公平教會雖然無法保證真正意義上的完美公平,但卻能讓這些沒有權勢的人有一絲與貴族決裂的勇氣和底氣。”

“人類對人類施加苦難,而神明拂去傷痛。換做你是馬格南的一個普通人,你也會選擇神明。”

聞言,赫裡寧的臉上浮現出瞭然和苦澀的表情。他怎麼會不明白這一切呢?早在很久之前,他就明白了神明從未想過暴虐的統治,而是用細雨的手段來讓人類習慣他們的幫助,最後變成完全依賴神明的家畜。

可是,這又能怪得了誰呢?

至少,成為家畜不會被餓死。

&nbsp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