巔峰時候,松溪山弟子有數千人,一度曾差點成為北地煉氣士一脈的執牛耳者,只是可惜這些年山門內沒有出過什麼叫得上名號的強者,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宗門衰落自然而然也就不可避免。

如今這一代的松溪山山主,竹月真人不過只是個彼岸境的煉氣士,而山中強者大多也是這個境界。因此松溪山這些年的行事其實已經十分低調。

梁衿衿早在漠北之行沒有結束之前便返回宗門,只是一路上走得忐忑,畢竟這次宗門派遣了他們師兄師姐幾人一同前往漠北,但最後只有她一人歸來,怎麼都不好交代。

不過即便心中忐忑,她也踏上了歸途,如今來到山腳,才一露面,山門處的兩位守山弟子便有些興奮開口喊道:「梁師姐!」

梁衿衿回過神來,看向這兩位才上山沒多久的師弟,有些勉強地擠出一抹笑意,點了點頭。

「梁師姐……許師兄他們呢?」

「嗯……我要去見山主,之後再……」

梁衿衿沒有多說,很快上山,沒要多久,便已經見到了那位竹月真人,這位這一代的松溪山山主,也是她的師父。

竹月真人早已經年過半百,但不顯老態,好似一個方才到而立之年的女子,只是一雙眸子裡的滄桑和疲倦,讓她看著有些死氣沉沉。

梁衿衿行禮之後,正要開口,竹月真人便已經擺手道:「我已經知曉了,這趟北行不容易,你能活著回來已經不易,至於你幾位師兄師姐,是命數,倒也怪不得任何人。」

梁衿衿輕聲道:「師兄師姐們都是為弟子而死,請師父責罰。」

竹月真人笑了笑,「有什麼責罰的,又不是你殺了你那幾位師兄師姐,既不是同門相殘,便無罪過,沒取到那東西,也是定數,你無需自責。」

梁衿衿一怔,但還是很快從懷中拿出自己在小山宗取到的東西,遞給竹月真人,「弟子幸不辱命,雖說沒能和師兄師姐們一同歸來,但好在找尋到了此物。」

竹月真人接過一看,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好奇道:「你是如何取得此物?」

梁衿衿開口,很快說起來這一路的所遇,當然事前也早就想好該如何說,並沒有太多問題。

竹月

真人聽完之後,感慨道:「倒是苦了你啊,真是不易,不過你幾位師兄師姐,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之後竹月真人安慰了梁衿衿幾句,便讓她回去歇著。

看著自己師父的背影,梁衿衿沒有太多喜悅,反倒是對自己師父的反常顯得尤為陌生。

返回住所之後,梁衿衿坐在窗前,看著窗外的極美景色,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腦海裡浮現的反倒是那個男子身影。

梁衿衿臉頰微紅,暗自呸了一聲,但片刻之後,又託著腮幫子,想起那人滿是傷痕的上半身。

不由得嘆氣。

他到底是經歷過些什麼。

——

鹿鳴寺,後山小廟。

這些日子,老和尚或許是覺得一直待在廟裡實在是太過煩悶,也就乾脆坐到了門檻上,今日的日頭不錯,是難得的春日暖陽,但那些暖和的陽光落到這老和尚的臉上,卻還是無法將他臉上的溝壑盡數照亮,那些藏在皺紋裡的東西,始終不見天日。

在陽光下,老和尚身上滿是塵土的僧袍上有飛塵在空中飛舞,老和尚低頭看著,那雙渾濁的眼睛裡,沒有什麼情緒。

老和尚微微眯眼,看向天上散發著光芒的暖陽,其實修士們對於太陽有著別樣的稱謂,叫做天星。

不過民間流傳更廣的說法也就是太陽,天星一詞,只存在於許多上了年紀的修士和那些典籍之中。

老和尚在門檻上坐了片刻,便隱約看到遠處有一襲黑衣走來。

這一幕,讓這位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和尚在剎那之間有些恍惚,他這一生,大多數時間都待在這座小廟裡,沒有朋友,或許曾經有,但早就先他一步而去,也沒有弟子,這些年,雖說偶爾會指點一些寺中僧人,但並沒有師徒之名,那位被稱為妖僧的大梁國師反倒是才當真被他視作過自己的弟子,只可惜依舊沒有師徒之名,如今,那位大梁國師也早就過去許多年。

那個曾經年輕的和尚,也喜歡穿黑衣。

如今又看到了一個喜穿黑衣的年輕僧人。

老和尚在頃刻間便想起了很多故事,最後忍不住嘆了口氣。

年輕僧人來到廟前,緩步停下,對著眼前老和尚行禮。

老和尚是鹿鳴寺裡輩分最高活得最久的人,不管是誰,在他面前都是後輩。

老和尚睜開渾濁的雙眼看著眼前的年輕僧人,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