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當時,約莫是大梁皇帝登基之後的頭幾次逼宮之一,不過即便如此,那些朝臣們跪死在宮門外,也沒能見到大梁皇帝一面。

當然,此事之後,皇帝陛下在朝臣們心中的基調,也就這麼定下。

大梁朝二百多年來,出了不少仁君,出了不少明主,但這麼一位雄主,則是太祖高皇帝和太宗皇帝之後的頭一人。

甚至有些青出於藍的意味。

皇帝陛下這些手段,在尋常人看來是些收買人心手段,不過代價太大,去換一州民心,但只有少之又少的人才知曉,做這些事情,皇帝陛下是要告訴大梁百姓們,你們為大梁做了些什麼,大梁都看在眼裡,別失望。

說到這裡,瘋癲讀書人看了一眼還在沉思的蘇先生,輕聲道:「君以真心待人,百姓們自然感恩戴德,想著報答。」

「史冊上雄主不是沒有,但同時是雄主,又還能如此體恤百姓做仁君的,就此一人,光是從這一點看,我便不覺得當初靈宗皇帝將懿文太子當作繼承者有比如今的皇帝陛下更好。」

蘇先生回過神來,輕聲問道:「那依著先生之見,做皇帝的,可否能做到百姓和朝臣都感恩戴德?」

瘋癲讀書人笑道:「可以,但需要的是朝臣們都是清正廉明之輩,不思自身之輩。」

蘇先生嘆氣道:「那好像不容易,大概只有開國之初,才會有如此局面。」

瘋癲讀書人點點頭,喝了口熱酒,笑道:「儒家有言,要與讀書人共天下,大梁前些年,都如此,但到了皇帝陛下之時,便是要和天下百姓共天下了。」

蘇先生問道:「孰優孰劣?」

瘋癲讀書人搖頭,「不好說。」

蘇先生哦了一聲,也喝了口酒。

瘋癲讀書人笑道:「不過只要坐在皇位上的能任選其中一條,就很難亡國,這一點應該沒錯。」

蘇先生動了動嘴唇,剛要說話,瘋癲讀書人便又自顧自說道:「但在如今這個世道,與百姓共天下,大概最好。」

同樣是身為讀書人,蘇先生微微蹙眉,雖說有些不滿,但始終沒有說話,只是沉默。

瘋癲讀書人說道:「沒有如此待百姓,那麼

北邊就守不住,本朝文臣一直抱怨皇帝陛下重武輕文,但如今這世道,只能如此,北邊妖族虎視眈眈,即便想要井水不犯河水地這般好生過日子,也得對方願意才行,其實即便籤訂什麼約定,也沒什麼意義,天底下沒有什麼事情能一成不變,未雨綢繆才是上位者該做的事情。」

劍可以在鞘中,但真讓你拔劍的時候,要拔得出來才行。

蘇先生由衷欽佩道:「先生的學識,蘇某拍馬不可及,能和先生同處一屋簷下,是蘇某三生有幸!」

瘋癲讀書人不說話,只是仰頭喝酒,一壺酒,很快見底。

酒水不算什麼好酒,和瘋癲讀書人早些年喝的那些酒水比較起來,其實真的是天壤之別,不過喝著這酒,瘋癲讀書人反倒是平靜不已。

短暫心安,隨意。

蘇先生看著這個過往一定無比璀璨,但不知道經歷了什麼,才變成今天這樣的瘋癲讀書人,眼中閃過一抹同情和遺憾。

若是這位瘋癲讀書人沒有瘋,那麼是否天底下就當真會出了一位在史冊上都能留下的讀書人?

「蘇某斗膽一問,先生究竟是因為什麼事情而一直困惑?」

蘇先生是真心實意想要看到眼前的瘋癲讀書人復歸正常,他雖說知曉自己幾乎沒有那個能力,但也想試試。

瘋癲讀書人久久沒有回話,等到蘇先生再去看那瘋癲讀書人的時候,才發現對方又是雙目無神,很顯然,在說完這些東西之後,這位本就不是時時清醒的讀書人,這會兒就又再次瘋癲。

蘇先生嘆氣不已,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學堂大門那邊被人敲響,蘇先生仔細聽了聽,確認的確是敲門聲之後,這才起身去院門那邊,開啟大門,一個半大孩童認真行禮,身後跟著一個滿頭花白的老先生。

從打扮來看,又是個讀書人無疑了。

半大孩童開口笑道:「蘇先生,我們剛在外面打雪仗,碰到這位老先生,老先生說想來學堂看看,我就把他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