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頭上看,霧氣四下彌散,看不見屋頂。

再往門邊看看。

門邊,門邊……門邊站著一個人。

陳知縣一哆嗦,往床裡一縮,下頜顫抖,說不出話來。

那人身穿白衫,頭戴白帽,手執哭喪棒,身體完全沒有起伏,一路飄蕩過來,站在了床邊。

陳知縣拼上全身膽量,喊一聲道:“你是何人?”

白衣人面無表情道:“還用問麼?”

“你來作甚?”

“時辰到了!”

時辰到了?

四個字,字字砸在了心尖上!

陳知縣是讀過書的,雖然千乘國不信神鬼之說,尤其是做官的,將其統統稱之為邪說。

但嘴上不信和心裡不信是兩回事,千乘國的民俗和宣國幾乎一樣,神話傳說幾乎一樣,就連一些奇聞怪談都基本一樣。

他知道這是白無常來了。

陳知縣掛著兩行淚珠,喃喃自語道:“不能,不能,我還差四個月不到五十六,怎麼時辰就到了……”

白衣人漠然道:“時辰沒到,我也不會來。”

陳知縣抬起頭道:“我是朝廷命官,我是神君僕從,本縣不信怪力亂神,自然百無禁忌!”

白無常依舊漠然:“你信不信,與我無干,趕緊上路就是。”

“你要帶本縣去哪?”陳恩澤大喝一聲道,“你來錯地方了,千乘的官員,有神君護體,只要對神君忠誠,就無懼於鬼神”

他拿出了知縣的威嚴,把三句不離神君,變成句句不離神君,想嚇退白無常。

白衣人似乎失去了耐心:“是你自己動身,還是等著我去鎖你?”

陳知縣蜷縮著身子,聲音不小,但語調有些顫抖:“你,你當真是白無常麼?”

白衣人舉起哭喪棒道:“這一棒,能打掉你一半魂靈,你想試試麼?”

陳知縣連連搖頭道:“本縣不試,本縣信得過你,本縣只想跟你商量一件事,能不能寬限本縣些時日?”

白衣人皺眉道:“這是什麼話?閻王叫你三更死,誰能留你到五更!”

陳知縣道:“本縣為官正直,鄉民有口皆碑,就衝這份功績,也該寬限我些時日!”

白衣人道:“正不正直,你心裡沒數麼?”

陳知縣又道:“本縣為官清廉,朝堂上下皆有名聲,就衝這樣的人品,也該寬限我些時日。”

白衣人道:“清不清廉,你心裡沒數麼?”

陳知縣指著身上的衣裳和床上的被褥:“我這衣服,打了多少補丁,都不捨得壞,我這被子,爛了多少層,這多年都一直蓋著!”

“這是演戲的行頭,你心裡沒數麼?”

陳知縣越說越怕,看來這白無常對他知根知底,撒謊也沒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