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程招呼過來一位夥計,這夥計和門前那位有幾分相似,都是一隻眼睛。

“給我們開個雅間,要清靜的。”

夥計答應一聲,帶著兩人上了三樓。

從門外看這勾欄棚自不算高,沒想到裡邊還有三層。

更詭異的是,三層之上還有樓梯!

奇怪的空間佈局,讓徐志穹聯想到了陰陽司。

陰間的勾欄雅室,和大宣的不太一樣。

大宣的雅室,三面是牆,面對戲臺的一面是開敞的,說到底,還是一個包廂式的看臺。

但施程要的這個清靜的雅室,四面都是牆。

按理說,四面都是牆,就看不見戲臺了,這就成了一個純粹的單間。

可這單間還能看戲。

不僅能看,還是最佳視角,舞姬就在雅間之中穿梭,雅間彷佛就在戲臺中央,舞姬的衣裙飄過,徐志穹還能聞到脂粉的香氣。

半截舞姬從頭頂飛過的時候,徐志穹總擔心會有東西從她身體裡調出來。

其實徐志穹清楚,根本不需要擔心,這裡沒有舞姬,雅室也不在戲臺上,精於幻術的徐志穹,知道這屋子裡看到的,都是戲臺上折射過來的景象。

但這折射,不止是光與影,有聲音,有觸感,甚至連脂粉的香氣都能折射過來,對於雅室內的人,這些舞姬無限接近於真實,可對於戲臺上的舞姬,雅室裡的事情她們一無所知。

一座勾欄的技術含量都這麼高,徐志穹正在不斷重新整理對陰間的認識。

施程吩咐夥計拿些陽食,夥計上了幾道小菜,一壺酒。

所謂陽食,就是陽間人能吃的食物,施程給徐志穹倒了杯酒道:“以後來陰間吃飯,記得先說吃陽食,若是你能吃得下陰食倒也無妨,有些東西的味道也是不賴,前幾天,我吃了一回腦花,你猜那是……”

徐志穹不想猜,他拿起酒杯道:“施大哥,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施程道:“我和錢立牧是老相識,聽他說,想找你又找不到的時候,就去勾欄。”

徐志穹端正神色道:“說實話,這種地方我是第一次來。”

這是實話,這是他第一次來陰間的勾欄。

“是被逼的沒路走,才躲到這來的吧?”施程喝了一杯酒,擦擦嘴道,“兄弟,你好大膽子,做了這麼大的事情,還敢一個人來陰間。”

我也不想一個人來陰間,可白悅山非逼著我一個人來。

回想一下白悅山當時複雜的情緒,徐志穹能看出一些端倪,他應該是不想連累到其他人,這件事情的危險程度,本就在他的預料之中。

“施大哥,你又怎麼知道我來了陰司?”

“聶貴安找我去了,說你帶了兩寸的罪業,非要判一個萬獄輪迴,我一猜,這就是梁大官家的,兄弟,你真是個狠人,連皇帝都能死在你手上。”

施程是個聰明人,不必做無謂的辯解和掩飾,徐志穹直接問道:“不管他是誰,我帶個罪囚來總沒錯吧?交罪業,換功勳,總沒錯吧?為何陰司要這般對我?”

施程笑道:“陽間有句話,叫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真把天子綁到刑部去,卻問刑部敢不敢收?你問問刑部尚書是不是得把你收押,判個死罪,還得滿門抄斬?”

“可這是陰司!”

施程看著徐志穹,問道:“有分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