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入黃昏前,正是夕陽斜下,將落未落之時。

大街上,一個身穿大紅錦緞衣袍的壯實女子,正領著個面容木訥的小女娃娃,穿行在人群之中。

“你今日新學,那感觸如何?”

“之前是人多,我也不好明說了去……這會兒的話,我倒是得跟你好好挑明瞭說才行。”

“今日可是有人失手掀了你的頭髮,隨後在班中謠言,說你是個身無完膚的惡人?”

“小姑娘,你得知道,你之身份可不算卑微,今後被人欺侮了去,儘管還以顏色便是。”

“不過都是些米鋪醬油坊的公子小姐而已,上不了檯面。我都跟小姐問過了,惹出了事來,算不到你頭上的。”

“另外……以前可有學習過拳腳功夫?沒有?那我就教你一些罷!女子在外,總得需要些伎倆用以防身的。”

“你說你們不住那邊了?何時搬的家,為什麼小姐這邊都不知道?”

一邊細碎絮叨,一邊寡言少語。

紅二似乎是對於李歡歡特別關注,以至於在這會兒……都顯得有些嘮叨了去。

若是王浩在場,恐怕都會不禁側目——畢竟在印象之中,這紅二可是個寡言少語的主、

她身上的大紅錦袍裹得緊實,讓她一身肌肉都給崩出了輪廓,讓眾人看得都有些膽寒發怵。

“你問我為何要對你如此關照?”

這個身材壯士的女子眼中閃過些許的落寞,她緊抿嘴唇,最後抬手掀開盤起的髮髻,露出了自己那粗實的後脖頸。

粗黑的面板,好似砂紙般的光澤之下,是一道寬長的印痕。

這傷疤從左往右,直跨後脖,足有一小指多長。而李歡歡瞧見了去,亦是不由得露出了些許的驚色。

似是此類的痕跡,她可以說是最熟悉不過了。

“我出身貧寒,家中排行老四,上有三個姐姐,可家父只求男丁以興家業。故此在我七歲的時候,就印上了這破疤,將我賣予東家換錢。”

當今治下,拿生人做行情的活是上不了檯面的。

可深究起來,家僕主管總得有人來當才行。用外人自然放不下心,所以只得是從小‘領’來的,這才能算是養熟了用。

將家中小兒破面以賣,這同樣也是個底層人民求活的一個法子。

李歡歡看到了紅二脖子後的傷疤,思緒浮動,一向都是毫無表情的面容,此時也是多了些許的變化。

“你……”

“可是未曾想到我會是這般的出身?”

紅二咧起了嘴角,她笑得有些靦腆,可這般寬實的體魄,卻又給這笑容捎上了三分的憨厚。

“小姑娘,我經歷過你這種日子……被人看輕的感覺很不好受。今後我都在書院裡頭做活,若是你在被人欺侮了去,儘管叫我便是。”

說著,她還伸出手去,輕輕地拍了拍李歡歡的小腦袋。

紅二的手掌很寬,面板更粗,從體感來說,李歡歡覺得自己就像是被老樹蹭了一蹭。

“……謝謝。”

言語之間,二人已經走到了新屋之前。

紅二領著李歡歡上前,她抬手,半握成拳,在木門上頭哐哐地敲上了幾下。不過小會兒,裡頭傳來個熟悉的人聲。

“進來。”

二人也不遲疑,抬手就對著木門一推。裡頭居然沒有上鎖,只是稍稍用力,就整個都給碰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