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首惡既已伏誅,我想鮮于師叔在天有靈,也該是能為此含笑於九泉之下了。”

他口中一頓,繼續又道:“柏師妹,請你與白師弟這便一同回去,凡事依舊如從前一般。璇燭德薄能鮮,今後教中諸多大小事宜,還賴二位鼎力相助。”

“教主!”

門裡門外,眾人無不大驚。柏柔滿心悲憤,自啜泣中無言許久,終於咬牙切齒,恨恨說道:“難道就如這般輕易放過這畜生,不教他血債血償了麼?”

璇燭道:“此事我意已決,二位無須再耿耿於懷。稍後我也自會傳下鈞命,凡我教中人,從此皆不必再提。”

“璇燭師兄!您的恩情比天還大!他白大有就是做牛做馬……也絕報答不了這裡面的萬中之一!”

妻子泣訴同時,白大有也痛哭流涕,連番叩頭不已。反觀璇燭則雲淡風輕,口中平心靜氣,對他夫妻倆寬慰數句,等又過須臾,遂將二人就此送出堂去。

隨兩扇大門開啟,少卿始才再度與兩位師叔迎面相見。只是柏柔自感臉上無光,便也未再多做停留。少卿心亂如麻,同樣並未開口,反倒是楚夕若不曾失了禮數,遙向這二人拱手為意,目送其匆匆快行離開。

“少卿,還不快請楚姑娘進來說話。”

璇燭面色哂然,在屋內輕輕一聲呼喚。待二人並肩來到近前,這才目光柔和,緩緩開了口道:“此處原為貴派議事所在,璇燭如今反客為主,卻要請楚姑娘勿怪此番僭越之罪了。”

楚夕若忙竦然道:“此次我楚家上下皆蒙前輩再遭之恩,區區小事,還請您萬勿掛懷。”

說完,她又向璇燭行了一禮,卻又自然而然,憶起彼時父親與三叔慘死之狀。一時不禁兩靨黯淡,眼眸發酸,只覺隱隱悲從中來。

少卿見狀,當下暗在她手背上輕輕一捏。而凡此種種,自然難以逃過璇燭之眼。

他示意二人坐下,而後悠悠然道:“少卿,我之所以急著喚你回來,是有些事想要……”

“璇燭前輩!”

渠料他話未言訖,反遭跟前一記清音打斷。待循聲一望,只見少女滿臉緋紅,胸中似正暗懷忐忑糾結。

“哦?不知楚姑娘尚有何事指教?”

璇燭微微一笑,倒也未以為忤。楚夕若心跳突突,良久總算鼓足勇氣,起身抱拳道:“自那日同文鳶妹妹見過一面之後,晚輩心中便實寢食難安。故思來想去打算不日啟程前往中都,無論如何定要助她逃離火窟,不再受雪棠擺佈左右。”

“誒?”

少卿抿起嘴來,一時忍俊不禁,“先生才剛說過反客為主,你倒著實學的極快!這些話分明是我先前同你說的,怎的如今卻反而被你給拾了牙慧?”

“你……你又沒在這句話上寫了名字。自然是誰先說了便算誰的!”

少女頰間發燒,卻又不願就此服輸,竟索性破天荒的拉下臉來,如賭氣般暗暗使起性子。

只是她如此這般薄嗔模樣,再加本來一副天人似的絕美容貌,到頭來竟令少卿神魂顛倒,一時反倒瞧得痴了。

“關於此事,你們倆都是如這一般的心思麼?”

對此,璇燭似乎並不覺如何意外。待又從二人口中得到肯定回覆,當下長舒出一口氣來。

“你們能有此意,我心裡自然欣慰。文姑娘歷經坎坷,至今所受磨難頗多。先前更為救你性命,落得自身家破人亡。何況你仇師叔依舊生死未卜,凡我青城教中同道,也斷無袖手旁觀之理。”

“只是楚姑娘,你眼下既身為楚家一派之主,倘若貿貿然前赴北國敵境之內,又是否略顯失於草率,實則卻對楚家上下大為不利?”

璇燭此番擔憂,可謂同少卿早前所言如出一轍。不過歷經前後數個時辰仔細忖度,眼下楚夕若也已在胸中自行擬定出一樁說辭。

她遂正襟危容,朗聲為應道:“夕若懵懂無知,若非形勢所迫,本就絕難執掌家門。這次晚輩去後,派內大事小情便皆交由何之遙何師兄暫行打理。再加上現下各派同道也都還未離去,有如此多的前輩高人從旁相幫,料想楚家必能似從前般蒸蒸日上,更勝夕若如今在時。”

“楚姑娘如此拳拳摯誠,實在教人好生欽敬。只是此行北赴實屬兇險之至,姑娘總要時時牢記,凡事皆應先以自身安危為重,切勿一味執念強求。”

璇燭溫言叮嚀,教人聽來如沐春風。隨後又將話鋒一轉,對少卿緩緩說道:“我不日便要再度閉關,適才之所以喚你前來,本意是想要你在此期間代為打理教務。”

“不過既然你和楚姑娘皆有意赴北,稍後我再去尋你邢師叔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