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人明壓低聲音,繼續又道:“其餘各派知道三哥一向體弱多病,聽後必不會太過疑心。”

“但須待到將來一切塵埃落定,咱們再向各派另行通傳。說三哥是因從前用藥太久,終於再也無力迴天。這樣一來,事情定能天衣無縫,就此全都遮掩過去。”

楚人澈渾身燥熱難耐,口內陣陣咳嗽之餘,忍不住又是接連飲下數杯酒去。

而聽罷四弟一番滴水不漏的縝密安排,他心下里著實頗為讚許。雙目半闔,斜靠椅背,終於長長舒出一口氣來。

“不錯,你這般考慮著實對極。”

他微微頷首,因兀自對三弟滿心愧疚,遂乾脆將頭扭向一旁,不再向地上多看一眼。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想不到事到如今,竟只有你還肯陪在我的身邊,這很好!很好!”

“二哥這又是哪裡的話?”

楚人明面露得色,飄飄然下更抖擻精神,猛地一拍胸脯道:“今後只要二哥一聲令下,做兄弟的定然水裡水裡來,火裡火裡去!倘有半句二話虛言,便教我不得好死,今生難得善終!”

“好端端的,那又何必來說什麼生死?”

楚人澈眉頭大皺,對他這話難免頗為忌諱。口內話鋒一轉,沉聲問道:“大門外的那個小畜生,如今又究竟是怎麼樣了?”

楚人明先是一怔,後道:“你說那姓顧的小畜生麼?哼!自打先前出了松濤堂後,他便一直提著鏘天站在門口,連一步也不曾動過!”

他素對少卿恨之入骨,說完又怒氣衝衝,大聲高呼道:“咱們楚家乃是堂堂正道之首,如何能被這樣個小畜生給威脅了去?二哥放心!做兄弟的這便領著人衝出門去,不把那小畜生親手斬成肉泥,那便決計不再回來!”

“老四!”

見四弟盛怒之下陡然起身,楚人澈臉上不由神色稍異。還不等其當真邁開腳步,便提起一口氣來將他呵住。

楚人明足下一頓,也就順水推舟,就此回到原處坐定。眉宇間則依舊義憤填膺,儼然欲將少卿碎屍萬段。

“倘若我眼下未曾受傷,但憑著這小畜生的本事……也還斷然不至如此囂張!”

念及少卿其人,楚人澈又是陣陣咳嗽不止,“只是說來奇怪,明明才不過區區七八日的光景,他的內力怎會如此突飛猛進,到了這等驚人地步?”

“如今小畜生正肆無忌憚,待明日一早,我便與其餘各派掌門見面相商,且看能否從中擬出一條萬全之策。”

“二哥!”

孰料乍聞兄長此話,楚人明卻忽神情微妙,一連糾結半晌,始終在嘴裡支支吾吾。

“如今形勢岌岌可危,你心中倘若有何良策,大可同我直說無妨。”

楚人澈手臂連晃,彷彿極不耐煩,又是一杯杜康灌入口中。楚人明察言觀色,趕緊嘿嘿賠笑數聲,點頭承認道:“二哥果然料事如神,真教小弟佩服之至!”

“不錯,兄弟心裡確有一條計較,倘若二哥照此而做,且不說足可教那小畜生灰飛煙滅,便是我楚家今後在江湖之上,也必能較先前更上層樓,再也無人能敵!”

“喔?你且說說來看,這究竟是怎樣一樁無雙妙計?”

楚人澈神色怪異,起初難免有些不信。可聽到此舉竟然能使楚家發揚光大,終究還是按捺不住驚詫奇疑,沉聲發問道。

對此,楚人明反倒故作神秘,雙唇緊閉,一臉諱莫如深。

他伸出兩根手指,在眼前玉盞中輕輕一蘸,藉著肌膚間點點酒水溼漉,自桌上數通筆走龍蛇,最終堪堪寫下一個字來。

“你……你這又是什麼意思?”

楚人澈面露茫然,對於適才出自胞弟之手,一時兀自未乾的一個金字,只覺如墜雲裡霧中。

楚人明見狀,卻只微微一笑。當下騰挪身軀,朝兄長愈發靠近。

他小心翼翼,壓低聲音道:“二哥可知,如今北方各地戰事正酣,這偌大的一個大宋朝廷……恐怕不日便要化作飛灰四散煙滅啦!”

一語至此,他口中忽的為之一輟。抬頭見二哥眉宇間錯愕叢生,一時更分外洋洋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