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心中事(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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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忠暴喝如雷,一副面目猙獰可怖,端的不啻厲鬼凶煞一般。如今他兵刃遭毀,手上攻勢難免見輟,被少卿認準時機,輔以青城身法精妙絕倫,總算堪堪挽回數分頹勢。
他心中暗自咒罵不迭,只恨不能將這小子碎屍萬段,再趕去找楚夕若算賬。一隻右掌並指如刀,裹挾罡風來勢洶洶,不由分說疾向少卿頭頸橫斫。
少卿屏氣凝神,同他彼此拆解。但好在如今二女皆已離去,總算教自己一樁莫大心事塵埃落定。轉而招式輪換,譬若以手使指,行雲流水間不見絲毫阻滯艱難。
“仇師叔,今日少卿若真能與您老人家死在一處,那也總歸算得上了無遺憾了。”
少卿掌風斜擬,反劈駱忠左脅,心中思緒卻早已逾走高飛,再度惦念起仇以寧當前安危。
想她隻身一人,獨與雪棠手下眾多爪牙周旋,即便武功再高,又如何抵得過旁人群起而攻?不過轉而念及一旦仇以寧當真落敗,則自己也多半難逃一死,一時間反倒心生釋然。覺與其畏手畏腳,瞻前顧後,倒不如酣暢淋漓鬥上一場。即便到時仍舊力有不逮,但也畢竟輸的光彩壯烈,不失男兒堂堂七尺之軀。
少卿這番心境變化,自然而然在招式間有所流露。駱忠見他忽然轉守為攻,一時如蒙奇恥大辱。猛然提振雙拳,朔氣煌煌砭刺肌膚。少卿不慌不忙,遂以小臂相格,二人俱是當今江湖絕頂高手,一觸關頭堪稱風雷際會,石破天驚。攻者大開大闔,如土崩瓦解,守勢密不透風,似滴水難漏,端的令人歎為觀止,不由嘖嘖暗生讚歎。
“蹬!”
楚夕若足間觸地,總算有驚無險逃至慕賢館外,回想先前種種遭遇,那也當真恍如隔世一般。
她心亂如麻,腳下卻未停下半步。恍惚間,忽聽陣陣小聲啜泣輕飄入耳,教人忍不住同樣眼眸發酸。
少女心下微驚,循著那聲音來處一望,見文鳶雖因穴道受阻,兀自動彈不得,兩行清淚卻已泫然泣下,轉眼將兩片精緻臉頰沾作溼潤。
楚夕若心如刀割,如何不知她內裡痛苦煎熬?朱唇輕啟,原想開口相勸,可話到嘴邊又好似重愈千鈞,只剩下目光惶惶遊移閃躲。
平心而論,倘若教自己與其身份互異,那又究竟該當如何自處?
文鳶滿心悲憤,緊緊閉了雙眸,不願再向楚夕若多看一眼。楚夕若無奈,素手輕輕較力,便要攜著她儘快出城,可等五指在文鳶脈門間無意一拂,心中竟又驀地騰起一樁念頭。
她舉目四顧左右,發現在前方未遠處,正有一條晦暗無人的逼仄小巷。當下發足朝彼處疾行,一晃鑽進裡面深處。
“文……文鳶妹妹……”
楚夕若臉頰微紅,好似暗中鼓足勇氣,這才喃喃開了口道:“先前文伯父之事,確是我楚家對你不起,我便再來向你賠個不是。”
“可現如今他還生死難料,我……我實在放心不下,所以有一樁事情還想要託付給你去辦。”
少女眼睫撲簌,言訖手起指落,內力至處似春風化雨,煥然冰之將釋。文鳶身子微微一震,雖說仍舊難以動彈,卻覺一股融融暖流正在體內遊走發散,可謂受用無窮。
“剛才我已將你身上經脈全都解開,不消半個時辰便可恢復自如。”
楚夕若語氣焦灼,再三確認周遭無人窺探,遂小心翼翼扶文鳶坐在巷子盡頭,一處大體乾淨的角落當中。
“待你恢復過後,還請務必將今夜聽聞之事傳給各派知曉!無論是青城山也好,楚家也罷,總要教他們早作打算,千萬不可再誤中了雪棠奸計!”
“我……你……”
文鳶杏眼圓睜,如今雖已能從口內含混不清的吐出幾個字來,但卻教人聽後端的毫無頭緒。
楚夕若玉容慘淡,只道她仍舊對自己心存芥蒂,當下正色凜然,毫不遲疑道:“請你放心,今日救他出去後我若真能僥倖不死,那也定會親自前來負荊請罪。”
“即便到時你仍要將我千刀萬剮,我也絕不會說半個不字!”
夜闌未央,煙波悄闃,二人四目相對,一時俱從彼此眼中看出良多異樣滋味。
楚夕若一席肺腑之言,自然絕非存心作偽。文鳶每每望見她一張清麗面龐,雖不由得恨從心生,可一想到眼前人所以重投獅吻,實則正是為助少卿一臂之力,又反倒在暗中盼其順遂歸來,凡事化險為夷。
“平安……師父……”
她本不願在仇人面前流露怯懦,奈何情至深處,到頭來還是嘴角一癟,教兩行清淚盈掛粉腮。而見她哭的如此悲傷,楚夕若心中亦同樣頗不好過,可與其在此黯然神傷,終究還是銀牙輕咬,重新篤定精神。
“倘若一切順利,我自會在半個時辰內回來,可若是……”
“文姑娘,那餘下之事,也只好全都拜託給你了!”
少女面色決絕,臨行關頭猶不忘找來兩扇破舊門板,將巷口處特意封的嚴嚴實實。文鳶獨坐暗巷,目睹她身形匆匆,眨眼消失在一片夜色之中,滿心鬱結終於一併迸發,忍不住“哇”的失聲痛哭。
“喀!”
罡氣交織,橫飆激盪!駱忠兩眼血紅,才將少卿殺招逼退,便又雙掌破空,斜插其人頭頸。箇中一派渾洪贔怒之威,裹挾嗚嗚風鳴大作,端的令人悚然側目不已。
少卿臉色劇變,畢竟不敢大意。雙手指力連探,破空疾點駱忠虎口之餘,足下則倏倏躲避不迭。青城身法一經施展,便一門心思帶著其在左右繞圈,好給楚夕若二人儘量爭取時間。
駱忠面目扭曲,只恨不能將少卿生吞活剝。揮掌拍散迎面嗤嗤指力,一連十餘招愈打愈急,直攪得少卿身上衣衫嘩嘩作響,更有幾處被罡氣割破,隱隱露出下面沁血肌膚。
少卿面色慘白,俄頃被他逼到一處迴廊盡頭,已是再也退無可退。無奈吐氣開聲,一拳落在身旁廊柱之上,那廊柱受力之下,登時被從中震作兩截,而二人頭頂連片枋木也隨之土崩瓦解,宛若摧枯拉朽般順勢坍塌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