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楚夕若憂心如焚,將此事告知秦松篁,他卻因眼下少卿正在關鍵時刻,一時深陷兩難。幾經糾結掙扎,終於又執意等到四五日後,少卿境況漸趨穩定,這才草草打點行裝,打算儘快前往江陵。

臨行之前,他曾特意前去妻子房中探望,可偏巧趕上其剛剛睡下,到頭來也只在門口遠遠駐足半晌。又向將家中一切全都拜託楚夕若打理,並將一枚小小火箭交至她手中。言道若有何事,只須將此物飛鴿傳至江陵,到時自會有人從中接收。

“喂!你可知秦前輩到哪裡去了?”

秦松篁走後約莫小半個時辰,楚夕若便在院中忙羅打掃。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人聲,卻是少卿皺著眉頭,獨自從屋中走了出來。

“前輩去往何處,莫非還須向我知會不成?”

楚夕若白眼一翻,一邊驚詫於秦松篁竟然未將此行同少卿提起,一邊又因嗔惱他出言不遜,說起話來自然全沒好氣。

少卿被晾在一旁,可謂自行討個無趣。但他卻不氣餒,又在嘴裡嚥下一口唾沫。

“這外面只有你一人而已,他若不曾同你說起,莫非還會千里迢迢,跑去向旁人說起?”

“不錯,我自然知道前輩去了哪裡。”楚夕若神色稍異,索性停下當前活計,抱起手來意味深長,“可我為什麼偏要告訴給你?”

“你!”

少卿胸中氣往上湧,險些便要發作。可轉念又覺即便同她大吵一架,自己也仍舊問不出秦松篁的去向。當下兩肩一聳,直接大咧咧朝前走近數步。

“嘴巴長在你的身上,你自然可以不說。不過你若不肯告訴我秦前輩究竟去了哪裡,我便一直跟在你的後面,直到你什麼時候肯說了為止。”

“呸!無賴!”

楚夕若低低一聲咒罵,乾脆不再理會於他。少卿則果然言而有信,始終同她彼此寸步不離。

初時,楚夕若只道少卿乃是一時興起,時候一久便會自覺無趣。孰料他竟頗為鍥而不捨,一連半晌過際,始終毫無偃旗息鼓之意。

“你這人真是天生的潑皮無賴!早知如此,我……我當初倒不如教你乾脆死了來的痛快!”

楚夕若實耐不住他這般死纏爛打,不多時兩片臉頰便已微微泛紅,只恨不能即刻在其胸口刺上兩劍洩憤。

“你若肯告訴我秦前輩的去處,我便自然不會再來煩你。”

許是已將少女胸中軟肋拿捏得分毫不差,少卿聞言亦不著惱,只大言不慚繼續跟在其人身後。而一切也果然與他設想相同,只見楚夕若先是面作嗔顏,憤然朝地上輕啐一口。可到最後終究自行洩下氣來,十指微攥半握成拳,生生自唇角擠出兩個字來。

“江陵。”

“江陵?”

少卿心下大奇,不由將這二字重複一遍,“是了,先前我倒剛好也在那裡住過。只是秦前輩好端端的,又要跑到江陵去做什麼?”

楚夕若杏眼一翻,猛然又似憶起何事,遂回過頭來,忿忿然大聲道:“你若不提我倒忘了!當初不知是誰在江陵狼狽不堪,要不是旁人出手相救,只怕你那時便已小命難保!”

“我又並沒求著你來救我!”

少卿隨口之言,險些將楚夕若氣得背過氣去。而後又坐在石凳之上,搖頭晃腦自顧自道:“再說你武功稀鬆平常,明明便鬥不過那姓何的。若不是慧能師叔和邢師叔及時趕到,恐怕連你自己也非得折在裡面不可。”

“好好好!看來倒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了!若是再有下次,我……我……”

楚夕若又羞又氣,口中一連道出數個我字。念及自己竟因眼前之人叛出家門,那也只覺恁地不值。

反觀少卿則不以為意,眉飛色舞繼續說道:“不過要論起來,這江陵倒也著實古怪的緊。單單隻那幾株冰玉紅蓮,便是在別處決計尋不到的稀罕物什。”

“你也知道冰玉紅蓮?”

楚夕若臉上雖不乏憤怒,卻仍不免對他將冰玉紅蓮四字脫口而出頗感詫異。少卿輕點點頭,當下亦無隱瞞,便將彼時自己是如何同文鳶尋到那石室之中,又是如何將那惡熊殺死之事粗略道來。待到最後,更不忘對冰玉紅蓮無窮藥效大為讚歎不已,只是唯獨未曾察覺眼前少女早已勃然變了臉色,額上涔涔倒生冷汗。

“你是說那冰玉紅蓮早已被你給……”

楚夕若臉色慘白,只覺似有萬千把無形利刃,此刻正直直戳在自己心口。如是亦不知過得多久,這才將身子勉強倚在那槐樹之下,緊閉雙眼痛苦至極道:“這次你可是闖下了天大的禍事啦!”

“你說什麼?什麼禍事?”

少卿以手騷頭,一時如墜雲裡霧中。卻見楚夕若踉蹌著跑進屋去,不多時重新回到原處,只在手上平白多出了枚小小火箭。

她面色鐵青,腦中如有千念糾結。良久終於篤定決心,緊隨一記刺耳尖嘯,那火箭登時應聲騰空,穿透四下莽莽長林,在天上綻開一團奪目光亮。

“你……你快走!”

等那花火消散,楚夕若又顫抖著嘴角,將少卿急忙忙往院外推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