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雷霆怒(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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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于承天不勝其煩,掣動青鋒率先發難。其劍勢騰蹈,譬若淵藪潛蛟,一朝驟起自當淫淪諸天。若非當真親眼所見,又有誰會相信如此風狂雨驟,石破天驚之勢,居然乃是出自一個耄耋老者之手?
楚人澈應變驚人,右腕疾揚劃過腰畔,一般的與之拔劍相向。左手指風過際內力沛然,教嗤嗤輕響不絕如縷。
鮮于承天面不改色,“呼”的一掌側邊拍出,俄頃雙方氣勁撞在一處,陡然皆覺一股萬鈞巨力侵體澎湃,不由各自連連退出數步。
“若單隻同這些個蠢才相比,你的武功倒確要比他們高出甚多。”
鮮于承天左手劃個劍訣,藉此掩飾指端顫抖。楚人澈目如爝火,只是此情此景既在面前,不知為何胸中反倒感慨萬千。心道當真是歲月不饒人,遙想當年鮮于承天赫赫威名,於江湖之上如日中天,只怕斷然不會料到有朝一日竟會落得此種光景。唏噓之餘推己及人,真不知待自己日後垂垂老矣之際,又是否會有晚輩後來居上,教此刻情形再度重演一遍?
他兀自緘口不言,另一邊廂鮮于承天卻已漸趨平復下來,橫劍護住心脈,縱聲高呼道:“來來來!咱們再來鬥過!”
“鮮于先生年老體邁,不妨再多歇息片刻,人澈情願在此靜候。”
“便是我已黃土埋頂,想要勝你亦是易如反掌!”鮮于承天素來自視極高,聞言氣得五內俱焚。全然不顧劇鬥良久,自身體力已漸不支,舉劍再度直刺,烈烈殺機竟較適才有過之而無不及。
楚人澈心頭一懍,並不急於冒進,只以劍指拳腳嚴守門戶。鮮于承天固然強悍絕倫,然所到之處卻盡是銅牆鐵壁,一連半晌仍舊毫無建樹。
這二人皆是世間屈指可數的絕頂高手,一個攻的氣勢磅礴,一個守的滴水不漏,變化轉換似無窮盡,直令在場眾人眼花繚亂,暗中自嘆弗如。待時候漸久,鮮于承天額上不由微微沁起汗水,就連口內喘息也都略顯虛浮,無疑正是氣力窮竭之兆。
只是依其心性而論,又怎會就此服輸於人?反倒咬破舌尖強振精神,又是一劍挾風暴漲,罡氣繚繞間將跟前一簇熊熊爝火打翻,萬縷焚星縱橫紛揚,遂向楚人澈面門激射而至。
“好俊功夫!”
楚人澈暴喝一聲,亦不敢心存大意,腳下平平躍開丈許,反手一掌虛拍殿柱。那殿柱本為生鐵鑄就,通體足有人粗,受力之下竟似土崩瓦解,激起轟鳴大作。
眾人大駭,待片刻再行轉醒,但見那殿柱已然驀地打過橫來,自周遭熾焰當中生生開闢出一道偌大空隙,更在其內力驅使之下,如一根鋼錐般直奔鮮于承天而去。
楚人澈這一招雖駭人聽聞,可鮮于承天當世人傑,若想閃身避開其實並非絕無可能。可一旦果真如此,在他身後的子昀也必首當其衝,化作今番離陽殿中第一縷亡魂。心思電轉間只得緊咬牙關,就此將手中長劍疾擲,旋即雙掌翻飛一躍而起,將數十年來所積攢內力自一瞬間暴漲,便要同這位楚家家主當場一較高下。
楚人澈表情微妙,隱隱竟有些肅然起敬。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即便自己有意手下容情,卻也斷不能在各派眾人面前落得個憐憫妖人的口實。當下不迭催逼掌風,雙方彼此愈發接近。
劍氣充盈,罡芒俱作。率先與那殿柱撞在一處的,正是鮮于承天適才所擲利刃。兩者甫一相接,那長劍劍尖處先是微微一停,三尺劍身亦隱隱彎曲寸許,隨“叮”的一聲脆響,分明是其吃力之下,已然從中斷作兩節。
反觀那殿柱卻只為之稍滯,眨眼復蘊雷霆威壓卷土重來。鮮于承天目眥欲裂,向後略微抵出半步,內力澎湃之下,竟“喀”的將腳底青磚踩出一枚鮮明足印,直令人見之悚然。
煙土漫卷,氤氳雪散。等到離陽殿內塵埃落定,那殿柱早已轟然墜地,原本鋼鑄銅就的柱體上下扭曲如麻,險些再也無從辨認。
楚人澈面色凝重,在他身前不遠處,鮮于承天挺胸傲立,彷彿殿中各派耋宿在其眼中不過螻蟻而已。
渠料陡然之間,這老人的身子竟是一陣劇烈顫抖,而後哇的嘔出一口汙血,直將滿嘴牙齒悉數染作殷紅。
楚人澈語氣淡漠,卻又毋容置疑,“勝負已分,還望鮮于先生珍惜羽翼,這便請貴教璇燭教主來同我等當面敘話。”
鮮于承天嘿嘿數聲冷笑,拭去唇角血漬,反倒挺直胸膛,教一條身軀愈顯魁偉錚錚,“璇燭師侄日理萬機,豈有閒暇來見你們這些毫不相干之人?有什麼事情的,那便同我說起也是一樣!”
“同你說起?”
既見鮮于承天傷勢匪輕,已成強弩之末,趙秉中又怎會忘了剛才當眾蒙羞之辱?暫忍頰間痛楚上前,滿口諷刺挖苦道:“你如今性命已在轉瞬,我各派不費吹灰之力,便大可教你粉身碎骨!”
“世人都說鮮于老兒武功通玄,威風八面,只是今日看來……唉!不知承天老矣,究竟尚能飯否?”
他此話既出,登時引來各派眾人一片鬨堂大笑,唯有楚人澈與陸惟舟等少數曾與之有過交手之人始終面色凝重,心下不敢稍存輕視。
鮮于承天大怒,額上愈發溝壑嶙峋,一張因歲月蹉跎而倍顯乾枯的臉頰不住痙攣顫抖。他數次暗中提振內力,欲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無恥狂徒碎屍萬段,怎奈如今自己重傷在身,縱連走路也都甚是勉強,想要再與趙秉中這等一代耋宿放對,那也不啻痴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