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玲瓏心(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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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有什麼不好?我自己便覺好聽的緊!”
少卿不甘示弱,登時反唇相譏,卻在心神激盪之下不慎牽動傷處,險些痛得昏厥過去。文鳶見他臉上變色,趕緊正要起身,背後兩扇房門卻忽被人開啟,隨之從外面走進來個中年男子。
“爹爹!”
文鳶踮起腳尖,歡天喜地奔向來人。少卿傷處吃痛,也同樣強忍著抬起頭來,才見來人身材勻稱,約莫天命之年,面色黝黑隱透紅潤,短髯參差連鬢叢生。一身粗布衣衫之上略微沾染泥土,似乎與尋常農戶並無多少相異。
這中年人眼光明亮,先是將女兒攬在懷裡,又說少卿如今身子尚且極為虛弱,要她千萬不可再使性胡鬧。
“我哪裡有和他胡鬧?”
文鳶兩腮微鼓,更顯明豔嬌美,“您若不信便自己來問,看我可曾當真欺侮了他。”
言訖,她又眨動明眸,向少卿連連暗使眼色。
“你這孩子!”
中年人目蘊愛憐,許是知女兒秉性向來如此,一時倒也並未多言。轉過頭來,又問少卿如今感覺如何。
“承蒙文先生惦念,這次若非先生,只怕我這條性命也非得給送在山上不可。”
少卿慘然而笑,本想微微半欠起身,怎奈重傷之際,縱連稍作動彈也都殊為不易。
文鳶從旁聽了,頗有些不以為然,搶先直叫道:“明明是我先尋到了你,否則就算爹爹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你的小命也早就沒上十回八回啦!”
“鳶兒!”
那中年人眉頭微皺,卻也不忍太過苛責,便話鋒一轉,又對少卿道:“不過有一樁事情……不知小兄弟能否不吝賜教。”
“晚輩的性命本就是文先生救回來的,先生若有所問,那也定然知無不言。”
少卿一怔,照理說自己同這父女二人萍水相逢,言談話語間總該有所保留。只是眼下望向這中年人,竟又端的如沐春風,不覺暗生親近。
中年人略一頷首,遂意味深長,沉聲開口:“當初我同拙荊之所以攜鳶兒隱居在此,正是看中此間地處幽靜,終年到頭往往鮮有人至。我聽小兄弟口音,似乎不像本地人士,衣著樣貌又盡是一副江湖作派……”
“恕文某冒昧,不知小兄弟究竟身屬何門何派,又是為何莫名其妙遠來至此?”
“我……我已經在這裡多少天了?”
此話可謂一語點醒夢中人,少卿周身如遭電擊,驀地憶起肩上使命,以及柏柔兀自生死未卜,情急關頭再難按捺心中急切。孰料一時動作過猛,又覺眼前天旋地轉,險些再度暈厥。
“小心!”
文鳶大吃一驚,扶他重新躺好,兩靨憂形於色。那中年人神情稍異,一言不發坐在床邊,兩根手指搭在少卿脈門之上。良久卻只一聲嗟嘆,陰沉著臉緘口不語。
“爹爹!他究竟……”
文鳶心急,忙不迭發問,卻被父親抬手打斷,便半咬著嘴唇,在一旁憂心忡忡。
少卿察言觀色,又對自己傷勢心知肚明,當下強抑暈眩,淡然說道:“在下並非誨醫忌疾之人,先生有話,還請但說無妨。”
那中年人微微動容,既得少卿此話在前,這才姑且直言不諱。
“小兄弟此番所受外傷雖重,但也斷然不至危急性命。只是先前我診脈之時,曾發覺你脈象雜糅,錯亂渾沌,無形當中如有兩股截然不同氣息,正在體內暗中角力。”
“倘若單單只是這兩道氣息,那倒也還尚無大礙,可難便難在這其中又隱約摻雜毒質。這三者此消彼長,勾連錯節,時至現下早已根深蒂固,想要將其連根拔除,恐怕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言訖,他便輕輕褪去少卿左肩衣物,只見那被袁仲柺杖敲出的寸深血洞,此刻已然紫青發黑。上面雖事先被人塗抹上一層均勻藥膏,卻依舊能自其中嗅得數許淡淡腥氣。
而倘若仔細端詳,則更不難看見在那傷口深處,三條長逾尺許,深淺不一的細細黑線兀自糾纏蔓附,走勢赫然直指心脈。
“鳶兒發現你時,此物距你心臟已然不足數寸,倘再遲上半個時辰,後果實難想象。如今經幾日接連用藥,雖可勉強暫保小兄弟性命無恙,可要想恢復如初……卻還須尋個更為妥帖之法。”
言及至此,他忽的神色一黯,又喃喃低語道:“凡醫者立志杏林,平生所願惟懸壺濟世,彌疾扶艱。只可嘆文某學藝未精,力有不逮,實在好生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