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寨子裡的當家人名叫李崇,聽說早年間曾在普陀山上投師學藝。後來不知怎的,手上竟給鬧出了好幾條人命,這才只好自行逃下山來。”

“這姓李的殺起人來從不眨眼,乃是個遠近聞名狠辣角色。小人的意思是……荒山野嶺,不比平日您二位在襄陽城中,凡事總歸還有個王法約束。我看小兄弟你心思活泛,自不消我操心。怕只怕您家那位公子爺……你可千萬得提醒他處處多加小心吶!”

宋叔堂湊到少卿身邊,先是一陣竊竊耳語。言訖亦不待他回話,便又卑躬屈膝,一副諂媚模樣,連連朝著屋中那聲音來處嘿嘿賠笑。

“李寨主,叔堂給您賀喜來啦!”

“我氣也快被氣死了,哪裡來的什麼喜事?”

話音未落,議事廳登時大門洞開,一人身形魁梧,從裡面大踏步的走將出來。

但見此人勾鼻散發,滿面精悍。一雙電目陰戾可怖,內裡存著萬丈殺機。雖置身自家窠臼,周圍盡是手下嘍囉,背上依舊負著一把環手鋼刀。點點曦光下射,在上面灑落一片耀眼青芒。

少卿神情微妙,知這人絕非善類。無意中看向稍遠處吳徹,竟發覺他滿臉鄙夷,額上青筋正隱隱直跳,似乎對這李崇多有厭惡憎恨。

“咱們說好旬日一見,你現下冒冒失失跑來我這,便不怕壞了先前定下的規矩麼?”

李崇眯起雙眼,此刻也已從人群中認出宋叔堂來,一時不禁眉頭大皺。宋叔堂平白遭了呵斥,但卻殊無憤懣,依舊訕笑著作揖打拱,不迭出言辯道:“李寨主有所不知!這次小人帶來的,那可是襄陽碧水樓裡的大主顧!我是想著無論如何……咱們大夥兒總該先坐下來好生照上一面不是?”

“我究竟該要怎樣,那也輪不到你來多管!你若再敢多一句嘴,便趁早帶著你這兄弟給我滾蛋!”

李崇聲色俱厲,卻還是將楚夕若等人上下一番打量。咧開嘴來大笑幾聲,待片刻笑得夠了,又把臉孔倏地陰沉如鐵。

“我還道怎的,原來不過是來了個窯子窩裡面的兔兒相公!”

“小子!你給我聽好了,這生意你愛做便做,不愛做便不做。想要教老子上趕著的來巴結你……哼!我勸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你!”

楚夕若粉臉煞白,被他氣得五內俱焚。若不是少卿早有先見之明,已暗中將她右腕死死拽住,只怕現下雙方也非得彼此動起手來不可。

李崇看在眼裡,心下不由愈生藐視。凌空戟指少卿,傲然大聲道:“兀那小子,你趕緊把他給我鬆開了!今天姓李的就把命撂在這,我倒要看看這細皮嫩肉的小相公究竟能有多大的本事!”

少卿滿臉堆笑,乾脆將楚夕若擋在身後。隨後不假思索,對著李崇便是好生一番恭維。

“李寨主英雄了得,赫赫威名咱們早在襄陽城中便如雷貫耳。我家公子這也是頭一次出門在外,他若一不小心說錯了話,做錯了事,那也絕非出於本意。還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小人在這兒替他先行給您老人家賠個不是啦!”

聞言,李崇臉色總算略見和緩。一時心情大好,嗤笑著道:“你這總還是句人話!算了!有什麼要說的,你們這便來個痛快,沒的在此聒噪不清!”

“理當如此,理當如此!”少卿附和著大笑道:“李寨主快言快語,咱們也就開門見山!我二人隨宋英雄此行前來貴寨,歸根結底倒也不為其它,正是誠心實意想要結交像您這等的英雄豪傑。至於生意之事……若要拿它與您而論,其實倒也全然不值一提。”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李崇平日狂妄跋扈,素喜旁人巴結。此刻對少卿這番奉承話語,竟也著實頗為受用。飄飄然一望二人,仰起頭來昂然發問。

“說吧!你們到底能出多少價錢?”

少卿拱起手來,恭恭敬敬道:“實不相瞞,我碧水樓旁的沒有,便是這銀子多少總還存些富餘。李寨主大可放心,只要您金口一開提個數目,我家公子也絕不往下壓半個銅子兒。”

聽得此話,李崇口中又一陣縱聲狂笑。徐徐踱步來到少卿跟前,眉宇之間滿滿盡是玩味。

“我看你這小子倒也還算機靈,何必非要一輩子在個窯子裡面,同些個娘們廝混?不如這便跟我留在山上,隨咱們弟兄吃香喝辣,豈不比整日在別人鼻子底下受氣強過千倍萬倍?“

“要是你心念舊主,不肯忘恩負義。我大可以做個順水人情,替你一刀把這小相公給剁了。反正這裡山高路遠,他碧水樓便是有通天的勢力,料也決計查不到咱們的頭上!”

見李崇果然磨刀霍霍,有意對楚夕若不利,少卿亦不敢心存輕視。忽然一臉扭捏,好似頗有些難以啟齒般訕訕說道。

“李寨主的抬舉,便教小人永生永世也都感激不盡。只是……”

“唉!您老人家既如此摯誠待我,我索性便照直說了!其實小人在襄陽城裡……早就已有了個相好的姑娘。我原打算趁著這趟出門,總要多賺上些銀子,等到回去便正好同她拜堂成親。這山上的日子固然逍遙痛快,可我若就這麼一去不回……那也難免負了她的一片真心。”

“你這人眼光實在忒也短淺!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原就該當頂天立地,難道竟還為個女人猶猶豫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