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公社歌委會主任很愁。愁的他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愁的他,甚至都有點怕去公社大院露面了。

不為別的,就是因為那幫子年輕人,他們的精力...實在是太旺盛了!

這幫子充滿激情的年輕人,清早會跑到公社大院裡來,幫助公社大院裡的工作人員們,提升思想境界。

搞得那些已經參加了工作多少年的幹事們,還得乖乖的搬個小板凳,像個小學生一樣的在院子裡排排坐,靜靜聆聽他們的教導。

接著,上午這些精力充沛的年輕人,會去各個大隊宣講,中午就在當地簡簡單單的吃頓飯。

然後下午他們還會去田間地頭,和生產隊的社員們進行更為深入的交流,甚至是

“一對一的輔導”。然後到了晚上,他們還要開夜場...往往到了這個時候,現場的氣氛就會變得更加激烈、更熱鬧。

社員們緊握著拳頭和他們一起喊口號...不幹還不行。等到這幫子年輕人,在大隊裡整完了他們的

“工作”,這才成群結隊回到白馬公社街道上。搞得第二天那個生產大隊的大隊長,鐵定會跑到公社裡來,找到公社主任一頓抱怨...這一陣子,白馬公社主任聽大家的抱怨,耳朵都聽起繭子了:“主任,他們天天這麼搞,我們還要不要種地了?”

“主任,又來了!就不能換個地方,咋盯住我們大隊整?一耽擱就是一天!”

“主任,再這麼繼續下去,我們廠今年的生產任務可完不成了啊,到時候你別罵我...”

“主任,我們單位上那兩位負責打掃衛生的、成分不太美麗的人,被他們拉去反省錯誤了...現在車間裡面亂糟糟的,主任,你得趕緊給我派兩個人過來頂上啊。”聽的公社主任一個頭兩個大!

各大工礦企業,這個生產隊的抱怨還稍微好一點,畢竟他們倒黴的時候一般是一回、或者是兩三回...頂天了。

但是每天這幫子年輕人他們住的地方的接待站,那可就真的受不了了。

接待站最發愁的,往往就是這幫年輕人晚上回來的時候:原本應該下班了的火夫頭、接待點負責人,個個不敢回家,得隨時待命。

一見到他們回來,還得給他們趕緊加班加點的補做一頓飯。時間長了。

接待點的伙伕,沒有一個受得了的,而接待點的負責人,則直接是抑鬱症。

這倒不是因為幹活兒累的,也不是因為加班給難受的。而是這些傢伙出口總有理,誰也不敢和他們爭辯。

這倒也罷了。尤其讓人心驚肉跳的是:稍不注意被他們盯上了、被他們瞧到一點錯誤了...接下來,就準備接受那義正言辭、正氣凜然的批評吧!

搞的白馬公社,都已經換了好幾茬伙伕和負責人了,給他們的補貼是一任比一任加的多。

但卻無濟於事...就像現在正擔任著接待點負責人的、那位張同志,人家已經放出話來了:哪怕丟了工作、從此以後淪為社會閒散人員,他也堅決不幹這份工作了....據他說,幹這工作就好比一個成年人,天天還得聽幼兒園的小朋友講大道理。

並且坐姿得非常的端正、態度還得很誠懇,小本本記錄的還得非常認真、詳實才行。

如果某個環節稍微有點瑕疵,立馬就會招來對方一頓義正言辭的呵斥。

——太特磨折磨人了!等到天光大亮白馬公社主任起床,簡單洗漱了一下,然後提上公文包,推出腳踏車正準備離家去上班。

在自家院子門口,卻遇到了公社的民兵班長王鵬。

“主任早。”王鵬顯然沒睡好,滿臉的困頓,

“主任,我想和你說幾句話。”白馬公社主任眉頭一皺...因為眼前這個年輕人做事太積極、太過於掙表現了。

不是說主任不喜歡年輕人積極奮發、努力上進,而是因為眼前這個王鵬,他做事情的目的性太強。

——王鵬無非就是想透過方方面面的表現,好給公社的幹部們留下一種勤奮好學、勇於進取的正面形象嗎?

他圖個啥呀?無非就是想圖轉正,甚至是想在仕途上,取得跨越式的發展嗎?

悟性不錯,辦事能力還是比較強的,只是做什麼事情,功利心太重...這是白馬公社主任對王鵬的評價。

所以對於這樣的人,主任向來是不太喜歡的...年輕人嘛,要勇於講奉獻,幹嘛做什麼事情,首先都是想著到回報呢?

如今王鵬一大早就來堵門。公社主任神色冷漠的吐了一個字,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