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安縣城,東城門。

燈火略顯幽暗,僅有幾簇篝火映照著城牆門洞,火光打在守在此處的幾名軍卒臉上,清晰可見他們眼中尚未散去的驚慌之色。

他們雖也算是縣令的私軍,但卻僅是一些尋常的軍卒罷了,只是比那些衙役地位高一點點,故而被派到此處看守著城門。

可誰承想先前突然來了幾個匪寇,不分青紅皂白就朝他們打殺而來,不光奪了城門,還殺了他們幾個兄弟,剩下的這幾個人也多多少少受了傷。

得虧關鍵時刻縣令派人趕來,這才奪回了城門,要不然吶,他們這些人今兒可就栽在那夥賊人手裡了!

死裡逃生一番,幾人足足緩了一個多時辰,這臉色才好看了些,遠沒有先前那般慘白之狀。

一人朝著城中心所在的方向瞭望了幾眼,哪怕什麼都沒看到,可還是下意識顫抖了一下身子。

旁的人見狀忍不住調侃一句,“陳麻子,別看了,再看一會兒你就該尿褲子了!”

聽著這一句玩笑話,其餘幾人紛紛笑了起來,心裡的後怕之情略微 衝散了一些。

陳馬聞聲則是喪著臉喝罵了一句,“滾滾滾,都在自個兒該待的地兒好好守著去,一會兒統領回來看到你們這樣子,我又得陪你們挨板子!”

“哈哈,好好好,你陳大隊長的話我們哪兒敢不聽!”

這陳馬正是這一隊守城將士的隊長,別看此刻這些人絲毫沒把他這隊長的頭銜當所謂,可實際上這些人打心裡卻是十分認可陳馬的,後者不知替他們擔了多少黑鍋、捱了多少板子,加上人也皮實,莫說在這守城軍隊伍裡,就是在整個縣城那也是頗有人緣的小人物。

“麻子,你說不能再有人來了吧?萬一那夥賊人再折殺回來,就憑咱兄弟們這群花架子,八成都得撂在這兒!”

其他人聞聲皆贊同地點起了頭,一人更是應景兒地哎呦了一聲,原是那條剛包紮起來的廢胳膊不小心磕在了牆上,引得眾人紛紛發笑。

陳馬又眺望了一眼遠處,回過頭擺了擺手,給眾人打著氣說了句。

“咳,那夥人最多也就能跟咱們這些不中用的人逞逞威風了,統領這次親自出馬,收拾幾個小蟊賊指定沒問題,咱們放寬心好好守著這兒就行,天塌了自有統領頂著,咱們瞎擔心這些做什麼!”

那開口發問之人點了點頭,陳馬說的確有幾分道理,統領可是五品高手,在這種偏僻地界能達到這一境界的人可不多,一夥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匪寇罷了,晾也不會是統領的對手!

想著,一眾人心裡鬆了口氣,各自走向哨位,繼續守起了城門。

“弟兄們放心吧,成裡出了這麼大的亂子,今晚指定不會有人出城了,咱們只管在這兒守一夜,等明天一早換了班,我自掏腰包請弟兄們喝酒!”

看著眾人發蔫兒的模樣,陳馬吆喝了一嗓子,眾人一聽有酒喝,立馬來了興致,哪還有之前的憂鬱模樣。

“好!陳隊太棒了!”

聲聲恭維響起,一人還趁著這檔口打趣一聲。

“就是,兄弟們,今晚要是再來人,那隻能是統領敗了,賊人找咱尋仇來了,到時候咱就直接跑,讓他陳麻子一個人頂上去,你們說怎麼樣?哈哈……”

眾人鬨笑,陳馬也無奈地苦笑了一聲,笑罵一句,“你們這夥沒出息的傢伙,好,賊人真要是殺來了,我頂著就我頂著,還能怕了他們不成……”

然而,他這話音還沒落下,一陣馬蹄聲突然響起,叮叮咚咚從遠處傳來。

腦海中忽地閃過之前那人的話,陳馬的臉上頓時湧上驚慌之色,其他人亦是如此,一人更是忍不住呼喊了一句。

“壞了!賊人殺回來了,快跑!”

一邊喊著,這人倒還真就從城門跑了出去,丟盔棄甲盡顯狼狽,他這麼一跑,場面頓時亂了起來,其他人也紛紛醒悟過來,連忙也跑出城去,甚至不忘喊了句。

“陳麻子,你……你擋住,我們去搬救兵!”

僅是片刻,崗哨便只剩下了陳馬一人,不是他不想跑,而是他這腿剛剛受了傷,是根本跑不動啊!

瞥了一眼空蕩蕩的城門,陳馬狠的直咬牙,這群貪生怕死的傢伙,虧得自己替他們擋了那麼多禍,到了生死關頭一個個又把自個兒推出去了!

可他又無可奈何,只能強撐著膽子回過頭朝著那條唯一通向城門的大道望去,心裡一個勁兒祈禱著,可千萬別是那夥賊人,不然死在這兒可都沒人給收屍!

馬蹄聲漸漸響亮起來,不多時,視野盡頭便多出了一道黑影,不過路上太黑,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輪廓,似乎……不像是賊人的馬隊!

待的那道黑影近了些,藉著月光,陳馬這才看清,那一路朝著此處趕來的竟是一輛馬車,提著的心頓時掉到了肚子裡,深深呼了一口氣,可嚇死他了!

看清不是那夥賊人後,陳馬抬起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僅是片刻,他的後背就被冷汗打溼了,這還得虧馬車來的快,倘若再讓他煎熬一會兒,保不準他都得尿褲子。

沒過多久,那馬車就來到了城門口,停在了陳馬身前。

馬車很大,兩匹馬拉著,怪不得之前聽馬蹄聲有些雜,要不然陳馬他們也不能以為是匪寇回來了!

陳馬故作嚴肅,總不能讓人看出自己先前那般驚慌的模樣,掃視著隨馬車而來的一眾人。

轅位坐著兩名青年馬伕,馬車後方還坐著三名跟車夥計,能一眼看到的便是五人,衣著雖看著像是下人的衣裳,可布料卻是比那尋常人家的下人所用好了不止一點半點,只怕是什麼有勢力人家府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