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容器裡裝的,則是一隻阿黛爾無比熟悉的眼睛,和維斯佩修女原本的純淨藍眸一模一樣。

“一隻在這裡,另一隻在費內波特城的月相花園。”維斯佩修女輕輕點了點頭,“仁慈的母神賦予它們權能,讓它們具備了淨化的作用,其他人觀察月相的時候,實際上經過了我的眼睛的過渡。”

“而這種過渡的作用,你應該也清楚。在末日之中,獲取那些存在的資訊時件重要的事情,總要有人為此做出犧牲,或許是你,或許是我。”

維斯佩修女向阿黛爾的方向伸出了手:“我能感受到,你在此之前,也充當過類似的‘濾網’,儘管汙染沒有爆發出來,但是會留下讓我這種人一下就能感知到的痕跡。”

“……修女,我這次來有一些事情想問你。”阿黛爾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按照大地母神教會的規矩,將那些社交辭藻全部刪去,直接問道。

“嗯,我猜也是。”維斯佩輕輕頷首,“那麼,不嫌棄的話,請坐到我身邊來。”

阿黛爾自然不會推辭,深吸了一口氣後,向園地中間邁步走去。

在阿黛爾走進園地中之後,那些植物紛紛搖晃起來,為阿黛爾讓開一條道路,她就這樣直接走到維斯佩修女身邊的草地上,像修女剛才一樣席地而坐,她的背後靠著阿黛爾曾經見過一次的黑色石棺。

維斯佩修女也在她的身邊重新坐了下來,依舊是跪坐的姿勢,上半身始終筆直向天。

“看起來,您現在似乎很疑惑。”維斯佩修女輕聲說。

阿黛爾點了點頭,她現在的心情確實很複雜。

“那麼,您有什麼疑惑的事情?”維斯佩修女溫和地問道。

阿黛爾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教唆者的口才此時竟然也出現了無用武之地的時候。在維斯佩修女的面前,即使是最狡詐的罪犯也會變得像個孩子。

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涉及的人太多了,捲入的勢力太多了。

有太多的人死去了,還有更多的人為了活下去而努力著,這中間的關節,哪裡是一兩個問題能問清楚的?

“……不知道。”最後,阿黛爾還是老實回答道。

“那你還真是夠疑惑。”維斯佩修女抿嘴輕笑了兩聲,“那麼不如這樣,你能不能給我講一講你這段時間的故事?你可以一邊梳理自己經歷的事情,一邊思考自己到底想問什麼。”

“好吧,或許這是個好主意。”

阿黛爾點了點頭,表示贊成對方的提議。樹葉的光影映入石橋的光斑閃動,讓她有些失神。

“讓我想想,要從哪裡開始呢……”

阿黛爾自顧自地說著,然後有些興奮地拍了拍手。“那麼,就從我認識薇娜塔開始吧,畢竟那也是我們產生聯絡的開始。”

維斯佩修女恬靜地微笑著,點了點頭,聽著阿黛爾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那些故事。

阿黛爾似乎產生了一種之前從未體驗過的安寧感,這讓她想起了阿泰爾·布魯斯特那印象不深的父親。

如果說格格蘭給她的感覺像是母親,那麼維斯佩修女就像是父親或者大哥之類的存在,只是站在邊上,就會讓人發自內心地覺得安定。

至於奧黛麗小姐……阿黛爾也說不好,但是,她下意識地覺得,那位小姐,比起親戚朋友、老師同學,更像是某種非人的存在,讓人下意識地想稱她為祂。

阿黛爾絮絮叨叨地說著,從兩人不打不相識開始,說到了黃昏之國,說到了斯坦森一家,說到了老林奇和那隻蛤蟆,說到了那些女工,說到了瑞利和他的父親,說到了魔女教派,說到了地底,最後說到未來。

和奧黛麗等人不一樣,阿黛爾不需要擔心這些問題會不會對維斯佩修女造成影響,畢竟,她本身就是“過濾器”,在這方面,和阿黛爾是相同的。

“最後,我就到了這裡。”

阿黛爾有些自嘲地說道,“一路上經歷的事情,足夠寫一部長篇,而且絕對比《暴風山莊》賣的好。但是,這並不能讓我對自己的目標有一個更清晰的認識。”

“但是聽你的描述,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而且也足夠積極。”

維斯佩修女的容顏依舊和煦,並沒有產生任何情緒波動。原本那個好戰的靈魂似乎已經被剝離出去,留下了一個善良到能寫進聖典的靈魂,在這具全新的身體裡繼續擔負著過濾器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