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膠薄膜製成的車身幾乎沒有保暖作用,而第一次體驗北方冬天的我顯然低估了它的威力。儘管我的連衣裙帶有坎肩和衣領,但還是無法阻擋凜冽的寒風。

等到我終於在目的地下車,掏出兩塊錢零錢付了車費之後,我的雙腳幾乎已經凍得僵硬了。

通衢路42號是一棟坐北朝南的紅磚小樓,和周圍的老舊樓房相比,它鮮亮的顏色顯得格外突出。

我沿著水泥砌築的狹窄樓梯上了三樓,樓梯的拐角處擺放著一個個醃酸菜的大缸。

當我終於敲開那扇貼著倒掛的福字的大門時,我的內心是頗為惶恐的。我擔心來開門的會是一個滿身菸酒氣的傢伙,或者有其他我無法接受的毛病,這意味著我一上午的努力再次付諸東流。

來開門的是一位中年的婦女,當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覺得她幾乎把“我有煩惱”寫在了臉上。

她的臉上滿是憂愁的神色,穿著厚重的棉襖,有幾處打的補丁已經發白,手上有著厚厚的老繭,中指上有一圈淡淡的白痕,那是頂針留下的痕跡。結合她平時雙手不自然地微微顫動的景象,我馬上就得知她是一名紡織廠工人。

如果她就是這裡的主人的話,倒也是個不壞的選擇,畢竟她至少不會干涉我的事情,也沒有什麼壞毛病。但是,就像我一眼就知道她是個紡織廠工人一樣,我也立刻就判斷出她不是與我合租的舍友。

這間房屋出於市中心地帶,即使是合租,每人每年也要少說一千塊,而一位紡織廠工人的月薪頂多也就幾百,遠遠不如單位的宿舍划算。從她的打扮來看,顯然她不是那種完全不在乎錢的人,也就是說,她來這裡是有別的目的,我的舍友另有其人。

就在這時,我聞到了香菸的味道,是那種七塊錢一盒的紅塔山,似乎有些受潮,煙味很重。讓我忍不住皺眉輕輕咳嗽起來。

聽到我的咳嗽聲,客廳裡面傳來了匆忙的腳步聲,一位披著綠色軍大衣的年輕男子從客廳內快步向我走來,同時手忙腳亂地把手裡的菸頭掐滅。

令人吃驚的是,他竟然沒有用菸灰缸,而是直接用拇指和食指將燃著的菸頭碾滅,將菸灰灑在角落裡。

見到我的長相,他頗為中式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用語法雖然正確但是口音很爛的英語問道:“Do you speak ese?”

“我會說中文,而且看到了你在告示上說不接受合租室友吸菸的條件。“

我有些惱怒地看著對方,希望他能給出解釋。

“我的確不抽菸……這個我不騙你,至於這支菸,我有別的用處,解釋起來有點麻煩。“

《仙木奇緣》

儘管他的話像極了每一個被老婆抓住偷偷買菸的男人的通用搪塞手段,不過,我仔細觀察了一會,還是回答道:“我相信你說的話。不過,你現在似乎有些忙,我可不可以去裡屋等待?“

對方對我這麼快就接受了這一點顯然有些吃驚。從他的表情來看,他已經做好了在這一點上花費大量時間解釋的準備。

“您比我想象中還要通情達理。”他頗為直率地誇讚道,“當你身上帶著煙盒的時候,想和別人解釋清自己不抽菸往往是天方夜譚。”

“我只是更相信自己的觀察力。”

我儘可能地保持著矜持,“你拿煙的姿勢並不像一位老菸民,更重要的是,你的手指甲並沒有像長年累月吸菸的那些人一樣變得焦黃。”

“不好意思,請您在裡屋稍等一下。“他把我讓進他的房間,”我這邊很快就好,請您在這之前不要隨便調整我房間裡東西的位置。“

隨後,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樣補充道:“對了,我叫吳咎,三吳都會的吳,無慾無咎的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