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的挽臂如閃電一般飛快往後,纏住寶駒的後蹄,將它死死定在橋上。寶駒嘶鳴,馬身瞬間失去平衡,搖晃著要往旁邊倒。

沈岐遠反應極快,一個鷂子翻身便落在旁側,單手將馬扶住,慢慢安撫下來。

如意在他背後跟著下馬,手裡挽臂接著就纏向他。

他伸手接住挽臂的一端,被迫與她對峙。

「我不會讓你過去。」暴怒之下的柳如意眼瞳都微微發紅,「今日你要麼殺了我,要麼退回去。」

「如意。」沈岐遠忍不住嘆息,「我如何會殺你。」

是不會殺她,但現在就是不與她敞開心扉,甚至要與她為敵。

如意死死地瞪著他。

橋下河水滔滔,吹得人手背透涼。沈岐遠思忖良久,終於還是解釋了一句:「我允諾過大乾的帝王,十年內不會有戰事。」

「你只說不會有戰事,卻沒說大乾要不要繼續割地給敵國。」她冷笑,「在你眼裡,眾生平等,割讓幾座城池也是給人拿去居住過活的,並無什麼不同。但在一些拿命守護家國的人眼裡,那是一輩子的血淚都填不滿的遺憾和刻在墓碑上的恥辱。」

「你憑什麼為了自己能完成任務,就輕飄飄地說出十年內不會有戰事的話?」

沈岐遠微微抿唇:「打仗會死更多的人,會有無數人骸骨曝露荒野,老失子,幼失父,妻失夫。與這些相比,遺憾和恥辱何值一提。」

「沈大人是覺得,割城就能一直避戰保命?」如意譏誚地道,「那可就怪了,大乾已經割讓了北邊十七座城池,如今怎麼又在被屠村?現在還有徽州能割,再下次呢,下下次呢,要割到變成臨安國才算完?」

「大乾養兵需要時間,仗絕不該是現在打。」

「這話幾年前就有人說過了,然後呢?咱們的帝王便是捏著兵權逼宮登上的寶座,你以為他真的願意再養出幾個威風凜凜的將軍來威脅自己?」

「如意。」他垂眼,袖子裡的手微微收緊,「你是為了天下蒼生在與我辯駁,還是為了魏子玦?」

如意怔了怔。

周身凌厲的氣勢消退了大半,她抬手扶了扶髮髻間的簪子:「事實如此,你扯旁人作何。」

沈岐遠抬眼看向她,唇上血色又褪了兩分:「若是為了天下蒼生,你當明白我是什麼用意,也該像從前那樣與我並肩而行,目標一致。」

可是沒有,她不但不理解他,甚至要與他為敵。

沈岐遠想笑,但笑不出來,只覺得心上像吊著一塊石頭,不斷拉著他整個人都往冰河裡沉。

「在我和他之間,你似乎總會先選他。以前是,現在也是。」他道,「你能不能也選我一次?」

一大片烏雲沒過來,遮擋了初春的暖陽,四周暗了下來,倒顯得她水紅色的長裙更加豔麗醒目。

如意往後退了一步。

她看向面前這人,眉間鬆開又皺起:「你……」

河裡湍流發出唰唰的響動,帶來一股薄荷葉的清香。

兩人四目相對,如意認真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故作輕鬆地道:「你全想起來了?」

失去記憶的沈岐遠自信滿滿,絕不相信她會選別人,只有恢復記憶的沈岐遠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

沈岐遠低頭,算是預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