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在馬車上,沈岐遠就曾沾水教她寫字,荷葉記得很清楚,那個大哥哥是旁人都沒有的清俊出塵,還救了她性命。

「我願意跟著他學字。」她興奮地舉起小手。

如意哭笑不得。

她說另尋先生自然不是尋沈岐遠,那人那麼忙,哪有空教小孩兒識字。

「沈府有私塾。」趙燕寧在後頭開口,「雖說裡頭都是些王公貴戚子弟,但多她一席旁聽也無妨。」

「哪好意思那麼麻煩別人。」

「沈大人也算別人嗎。」

「……」

如意眯眼,打發小荷葉上樓去,斂裙走到櫃前敲了敲檯面:「你一向知道分寸,怎麼也吐出這話來了。」

趙燕寧抬眼道:「東家一向坦蕩無畏,怎麼也不敢承認沈大人從來待您不同。」

在沈岐遠眼裡,她豈止不是別人,簡直是放在心尖尖上的寶貝,失憶前就不顧一切地護著她,失憶後連宋枕山都是自我介紹了許久才取得他的信任,卻能在看見她的第一眼就喊出她的名字。

「這事換其他任何一個人來都不會行得通,畢竟沈府那私塾是御旨親設,東宮都偶爾要過去聽論,但若是東家你開口。」趙燕寧道,「他想也不想就會點頭。」

如意不以為然:「你與他相識不,未必真的知道他在想什麼。」

人間這些繁文縟節對他們來說或許重要,但對修神者而言,只是一些沒必要的桎梏而已,破例也無所謂。

趙燕寧唏噓搖頭:「人心複雜難懂,可能不年也未必看得透徹;但心上的人是顯而易見的,用不時辰甚瞬息旁人就能明瞭。」

如意越聽越覺得好笑。

若如趙燕寧所說,沈岐遠是真心誠意地喜歡她,那他們為何還會蹉跎三千年?

第一眼都沒有對她心動,那他後來的心動充其量只是習慣亦或者愧疚罷了。沒人理所應當地在原地等他,哪怕她當年是那般無法自拔。

如意想起兩千年前自己第一次下山回家的時候。

修神者所求,先是家人長生,再是城池安定,那時候的她已經替自己的父母求得了不死之身,但城池尚未完全脫離戰火,於是父母商議,想讓她與鄰城的修神者聯姻。

以那時的局勢而言,聯姻是最好的選擇,能讓百姓安居樂業,能讓她的族人永保安寧,也能讓為她操勞了幾百年的父母安心。

可是如意一口就回絕了,不管族人如何輪番勸說都巋然不動。

十分疼愛她的父親第一次對她發火擰成的藤條狠狠抽在她的手臂上。

「你只要開口與我說一說原因,哪怕說說你這是為了誰,我也諒你。」

「沒為誰。」她忍著疼挺直脊背,「我只是不想成親。」

藤條落得更狠,雖然無法傷及她的神識,但終究是疼得難受。那日正值中秋,她沒能等到圓月出來,就帶著傷被趕回了岐斗山。

「做什麼非要與父母犟。」沈岐遠替她上藥,卻只道,「聯姻也不是壞事,山上多的是已經成親的同修,並沒有耽誤修習。」

如意當時聽著,覺得手臂疼,心裡也疼。

她已經盡過自己所有的努力去與他在一起了,不遺憾也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