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虎出城後,便率軍直奔城東的五父之衢。

他先前便與各都邑的戰車部隊約定過,將在這裡集結匯合。

可此時前來與陽虎會師的車隊卻並不多。

其中一部分都邑的車隊,在先前的戰鬥中,由於受到孔門弟子及各大夫的阻擊,甚至連曲阜城都沒有進去,便蒙受了巨大損失。

而另一部分則被公山不狃帶著季孫肥,以季氏的名義半拉半打的給勸降了。

還有一部分,則是仍然陷在曲阜城內的激戰中,他們的運氣可不像是陽虎那麼好,縱然想要突圍出城,各處的看門人也因為早已收到脩閭氏南宮适的命令,不敢私自開城放他們出去。

陽虎望著五父之衢中林立的墓冢,意味深長的笑了聲。

“虎執國政,由此而始,看來,也要由此而終了。”

一旁的屬下們聽到陽虎的話,立刻領會了他的意思。

當年陽虎發動兵變,囚禁季孫斯,為了保證季孫斯和季氏的家臣能夠不違逆他的意思,陽虎便與他們一同來到五父之衢詛咒。

而在代掌國政以後,陽虎又先後多次與魯定公、孟孫何忌、叔孫州仇,乃至於曲阜的國人來到這裡賭咒發誓。

至於為何要來到五父之衢詛咒,這是因為此處乃是曲阜的亂葬崗。

所謂‘五父’即為‘忤夫’,忤夫之衢即為找不到宗系之人的下葬之處。

正因為如此,所以這裡一向被認為是大凶之地,所以陽虎每每要舉行詛咒,必定要來到這裡舉行。

寒冷的嚴冬已經過去,遠處的沂水上波濤湧動,時而可見翻滾的大魚。

五父之衢中起伏的山丘上開滿了紅紅綠綠的野花,花草之間隱約可見忙碌的蜜蜂。

微風一吹,帶動山下野草向南傾倒。

陽虎見狀,免不了觸景生情,他想到先前看門人放他出城的舉動,似乎想起了什麼。

他沉默了片刻,終是忍不住長嘆一聲道。

“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

屬下們聽了,不由開口問道:“陽子,您在說什麼呢?”

陽虎提起馬鞭指向遠方草丘,笑了笑道:“我從前與子我交談,當時他便曾對我說過這句話。只不過那時候,我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可現在回想起來,倒也不乏幾分道理。

君子之德就好像是風那樣細微,小人之德就好像是草那樣搖擺,如果草上有風,那麼草必定跟著風搖擺。

《易》中有云:巽卦彖曰,重巽以申命。剛巽乎中正而志行。柔皆順乎剛,是以小亨,利有攸往,利見大人。

兩巽相重,可以申張王者之命。陽剛居中正之位,而行其志。陰柔皆順從陽剛。所以‘運道小享通,宜有所往,宜見有權勢的人’。

現在看來,子我所說的這段話,也可以與《易》中的這段話相互映照。當時我沒有聽進他的勸告,不可謂不可惜啊!”

屬下們看到陽虎現在居然還有心情討論這些有的沒的,不由急迫的催促道:“陽子,追趕的人恐怕就快來了,您還是早些動身吧。”

誰知陽虎聽到這話,只是哼了一聲。

他一甩披風,朗聲說道:“魯國人聽說我離開曲阜,正高興可以晚點死了,他們哪裡有空來追我?”

屬下們聞言,不由急道:“唉呀!您就快點套上馬車吧,別人或許沒有那個膽量,但是您難道忘了嗎?公斂處父在那裡啊!”

陽虎呵了聲:“公斂陽的確有這個膽識,但只可惜跟錯了人。以孟孫何忌那個鼠輩的個性,他不會准許家臣前來追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