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回答說:‘拿枕著盾牌當枕頭,躺在草墊上入睡。與仇人不共戴天,不報此仇,永不出仕。兵器要常帶在身,不論是在集市或官府遇見仇人,都要立刻拿出武器與他決鬥,不必返家去取。’

我又問:‘應該如何對待殺害親兄弟的仇人?’

您說:‘如果出仕,則不和仇人在同一個國家裡做官。如果奉君命出使到仇人所在的國家,即使相遇也不能和他決鬥。其他情況,則應該與之決鬥。’

我又問:‘那應該如何對待殺害遠親的仇人?’

您說:‘自己不要帶頭動手,如果受害人的親屬為他報仇,你可以拿著兵器陪在後面協助。’

現在,我家中的幼弟因為陽虎發動叛亂而死於戰亂。

而我的遠親裡,也有人因為捲入事件受傷死去。

所以,我本打算依照您的教誨,前去與陽虎決鬥,為昆弟和親人復仇。

然而在子我追擊陽虎時,我未能及時清除南門的叛黨,導致沒有時間跟隨子我手刃仇人,從而讓陽虎得以脫逃。

我是在恨自己無能啊!”

孔子聽到這裡,微微頷首表示讚許道:“你能存有這樣的心思,那便已經足夠了。”

子路聞言,還是鬱鬱不樂。

“我說的這些不過都是空話罷了,夫子為何要讚許我呢?仇人得以逃脫,而我卻不能將其手刃。難道親人的魂靈會因為我的這三兩句話,便原諒我未能替他們復仇的行為了嗎?”

子路此話說完,不待孔子開口,一旁的子貢就代為回答道。

“子路,你這是未能領會夫子想要表達的含義啊!”

子路不解道:“夫子想要表達的是何種含義?”

子貢道:“你難道忘了嗎?從前夫子給我們講述喪事操辦的流程。

夫子說:‘喪禮的標準是沒有定數的,根據家庭的貧富程度,把握住貧富的限度來操辦就可以了。

家庭富裕的,下葬時也要依禮行事,死者的儀容打扮,隨葬用的物品,也不能超過禮的規定。

如果家庭不富裕,只要死者身上蓋的衣物或被褥能遮住身體,用繩子懸吊著棺木下葬,哪怕是這樣簡單地安葬,又有誰會責難你失禮呢?

所以舉辦喪事,與其哀痛不足而禮儀完備,不如禮儀不足而哀痛有餘。

舉行祭祀,與其恭敬不足而禮儀完備,不如禮儀欠缺而恭敬有餘。’

當年吳國的延陵季子到齊國去訪問,在返回的途中,他的兒子死在齊國的嬴地與博地之間。

夫子為了學習延陵季子主持喪禮的流程,甚至不惜耗費數天的時間,專程前往觀禮。

延陵季子給兒子入殮時,穿著平時的常服,兒子的墓穴的坑不深,不至於見水,也沒有陪葬的明器。

下葬之後,墳頭的長寬正好封住坑,高度剛剛超過胳膊肘。

墳頭做好後,延陵季子袒露左臂,從右向左繞著墳頭走,並且哭喊了三次,說:‘骨肉迴歸於土,這是命呀!你的魂魄無所不往,無所不往!’

說完,延陵季子就啟程回國了。

然而,這樣簡約的喪禮,夫子卻評價說:‘延陵季子主持的葬禮,是很合乎禮制的。’

而我國舉行禘祭這樣盛大的祭祀典禮時,夫子卻又說:‘舉行禘祭的儀式,從完成第一次獻酒以後,我就不想看下去了。’

究其原因,這是什麼緣故呢?

這就是因為延陵季子為兒子主持喪禮,雖然流程簡單,所用的儀式和器物也很簡樸,但哀痛兒子死去的情感已經表達充分了。

而我國所舉行的禘祭,雖然規模盛大,參與的人數眾多,所用的器物與各式禮儀也很完備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