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裘城中,府衙之內。

宰予正坐於高堂之上,上下眼皮打著顫,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昏昏睡去。

坐在堂下的子貢手中捧著厚厚的賬本,一頁頁的翻過,激動地兩手發抖。

這半年以來,他發往各地的商隊不斷傳來捷報,運往趙氏與齊國的書籍全部售空,售賣情況遠超最好預期。

因為書籍的內容多寡、運輸距離長短各有不同,所以拋去人工費用和印刷成本後,每本書純利在幾百錢到數千錢不等。

其中利潤之高,令宰予和子貢咂舌不已。

但奈何以前的竹簡成書實在過於昂貴,一份四萬字《詩》,如果用竹簡書寫,需要用掉三千多枚竹片,分成二三百份售賣,總價高達數萬錢。

而宰予他們售賣《詩》,同樣的內容,卻只需要用掉四百頁紙,甚至還有空餘的地方寫一些夫子的批註與理解。

而價格也從數萬錢驟降至四千錢。

但四千錢的售價畢竟還是太高了,於是他們又將《詩》拆成《風》《雅》《頌》三個部分,單獨進行銷售。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許多人囊中羞澀,於是在經過與各商隊主事的協商後,他們又推出了散賣業務。

所謂散賣,即一頁一頁的賣,四百頁買不起,你可以買四頁嘛!

四百頁四千錢,散賣一頁十錢。

而且為了推廣大周普通話‘雅言’,在宰予的授意下,《雅》的售價一律下調至三錢左右。

三錢,在那些物產豐富的大國,可能也就是一天的飯錢。

你如果連這點錢都不願意出,宰子也沒辦法救你了。

而在不同書籍的定價上,宰予他們也採取了靈活的銷售策略,主要肩負著掃盲作用的《爾雅》

《詩》《山海經》等啟蒙和趣味性讀物,一律走低價策略。

而主要針對富裕士大夫階級的《易傳》《周易》《尚書》《尉繚子》等書籍,則作為主要盈利點。

這一經營策略果然取得了巨大成功,根據各地商隊發回的賬目反饋來看,半年多的時間,印刷造紙業已經為宰予和子貢贏得了高達近百萬錢的巨利。

不過各商隊傳回來的也不全是好訊息。

有人發現,他們在曲阜售賣的書籍,只要剛剛上架,就會被本地商人一掃而空。

隨後,再被他們整體裝車,加價發往吳、越、鄭、楚等子貢旗下商隊仍未涉足的市場。到了後來,甚至連宋、衛等鄰國的商人也聞著味兒來進貨了。

對此,各個商隊主事紛紛表示:“孃的,看對手掙錢比我們自己賠錢還難受,要不乾脆把曲阜的書籍供應停了!把他們的貨源掐斷,看他們還怎麼賣!”

但對於主事們的抗議,宰予和子貢皆是不屑一顧。

我們雖然是商人,但首先是個儒生。

賣書是為了賺錢,但更重要的是傳播文化教育。

子貢原先對於提高民眾識字率的認知,還主要是出自身為儒生的天然道德感。

但這半年以來,他卻深刻認知了民眾不識字的害處。

他每每想要擴建造紙工坊,都會因為無法招募到足額工匠而陷入苦惱。

因為雕刻活字,不止要懂木工活,還得要認識字。

而排版選字,也得識字才能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