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莎掛了電話,轉頭看向坐在自己旁邊不遠處的孫妙嬌,嘴裡泛上苦澀。

她入職才一年,與孫妙嬌幾乎是前後腳進了同一個公司,一個籤的是經紀合同,一個籤的是人事合同,於是公司就安排了林莎作為孫妙嬌的經紀人。

剛入職的時候林莎也懷揣著熱情與夢想,想像著能成為金牌經紀人,想象著手下帶的藝人越帶越多,每個人都在各自的領域發光發熱,走上巔峰。

可這個孫妙嬌……唉。

林莎暗自搖頭。

兩個人坐在保姆車的同一排,但分坐兩邊,窄窄的過道在兩個人之間就像是一道巨大鴻溝。

車裡的氣氛凝滯而尷尬,坐在後排的助理們則根本不敢說話。

孫妙嬌八歲就出道做了演員,從小演到大,演得最多的淨是傻白甜角色,可愛的小公主,機靈的女主角童年,反正什麼討喜就演什麼。

可是她就不是乖巧可愛的骨相啊,年歲越大,這人長相就越發尖銳,往好聽了說叫美豔,說得不好聽可就叫刻薄了。

但孫妙嬌還是在出演各種乖巧可愛人設討喜的角色,像在做一場不願醒來的夢。

不搭調的組合演出之後,連續收穫了幾次惡評,孫妙嬌迅速過氣了。

接不到劇本通告,孫妙嬌就只好找公司簽約,尋求有組織的經紀公司庇護了。

這,便是兩個人互相折磨的開始。

孫妙嬌在林莎手下工作得很痛苦,林莎帶孫妙嬌也帶得很痛苦。

她只能給孫妙嬌接到女配的劇本,說實話,孫妙嬌很適合這些惡毒心機的人設,好好出演的話一定能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

每一次,林莎都是這麼想的,每一次,林莎也是這麼說的。

可是孫妙嬌不甘心。

她的眼睛每每看到那些劇本,就會射出一道如刀的恨意。

她會跳起來,撕爛那一疊白色的劇本,撕碎每一張寫了臺詞的紙,然後大哭一場。

可最後,她還是會擦乾眼淚,接下林莎遞給她的劇本。

那恨意,一開始只落在林莎遞過去的劇本上,後來,落在了鏡子裡她自己的臉上,再後來,落到了林莎身上。

孫妙嬌應該是瘋了。

這件事悄悄藏在林莎心裡。

她遲早有一天,會像撕碎那些劇本一樣,撲向自己,扯爛自己的臉。

孫妙嬌就是一枚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炸到林莎頭上。

幾人一路沉默無言,直到抵達今日的拍攝地,走進化妝間,一行人之間的氣氛才稍顯放鬆些。

孫妙嬌呆呆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像是不認識自己一般。

齊肩短髮,大地色的眼影,黑色的瞳仁,深紅的口紅,大片的金屬耳環,脖頸處黑色的Chocker,就連衣物,也主要採用黑色皮質布料與金屬裝飾。

這一切都讓鏡子裡的女人看起來冷豔而漠然,眼角眉梢帶著的怒意就好像是天生的美人怒,是好看,那又怎麼樣?這從來不是自己想要的模樣!

都是因為這張臉,她再也不能演公主了,也是因為這張臉,爸爸媽媽不喜歡自己了,一切都怪這張臉!沒能長成乖巧可愛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