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時,眼見到了一處河口,公孫止乘坐的快槳船才偏離河心航道,往東邊的一個河汊子口行去。這時候,前面的河口起了濃霧,隨風而來,迅爬過遠近河面,眨眼間的工夫,拂曉晨光裡的遠岸樹草都給遮閉住,滿眼都是白濛濛的霧氣,抬頭看吊在船尾桅上的燈籠紅光也有些模糊。

這霧來得恰是時機,昨夜有百餘人劫船,但是有一部分公孫止的部屬都隨他乘快槳船離開了,留在盜船跟畫舫上的水匪這下不足三十人了,大部分都在前面的三桅海船上,畫舫系在海船後拖行,也不需要人手操漿,聽著前頭的說話聲,畫舫上只留下少數幾人看管,還都聚在船頭。

楊華與蘇婉瑩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二人各自帶著一對“神之護具”,即便略有疲憊但依舊力氣驚人,只見二人順著尾櫓爬上船尾頭。河上的霧越的大,大半個船身都藏在霧裡,看不見船頭的情形,只聽見幾個水匪在前頭罵罵咧咧的說話,間有打鼾的聲音,分不清杜鋒幾人關在哪裡,倒是前艙室約是花廳的位置有些人在低聲嗚咽,想必是那些個肉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先不忙著救人,咱們找些吃的,再換身乾爽衣服……”楊華壓著嗓子跟蘇婉瑩小聲說。

蘇婉瑩點點頭深深看了眼身邊的楊華,心中暗道:他這人雖然認死理,但是卻並不是真的傻,這一路來躲藏行蹤都十分小心謹慎,好像骨子裡透著股冷靜的味道,倒像是孃親說世俗裡當兵那些人的樣子,莫非他家是軍營裡的?

九月秋涼,楊華二人在水裡浸了半夜,精神緊繃著還不覺得有什麼,上船來給河風一吹,瑟瑟抖,又冷又餓,就算一切都準備齊當,就算蘇婉瑩恢復體力,楊華卻多半是個半吊子,他對於自己那個莫名其妙的護身功法也不清楚該怎麼用,他們二人要在近三十個東海寇眼皮底子將杜鋒這些人從船上救上岸,也是很困難的事情,需要好好籌劃。

其實楊華不是盲目充好漢的人,但是有機會助人一臂之力,他也不會當縮頭烏龜,這件事固然兇險,但他覺得磨難才是紅塵中修行的一部分

“走吧蘇妹妹”楊華知道救人之事急不得,也清楚這夥賊人的意圖,暫時不擔心杜鋒他們在船上會受到傷害,於是二人開始躡手躡腳往尾艙裡鑽。

幾間船工、槳手日常睡覺休息的下尾艙都給水匪仔細搜尋過了,凌亂不堪,還有一大片粘乎乎的血跡,可見這裡也是屠殺場。值錢的東西自然找不到,舊衣服卻散了一地,還有幾隻水匪看不上眼的麥餅散在角落裡。楊華也不管麥餅上沾有血跡,拾起來咬了一口,嚼在嘴裡就覺得血腥氣重些,趕忙用手擦了擦遞給蘇婉瑩兩隻,讓她吃了填填肚子,又一邊換上乾衣服。這時候無法太講究,楊華也只能背過身去靜靜等待了一會,片刻後換了一身素色布衣的蘇婉瑩就喊他轉了身。

楊華一轉頭不由愣了,即便是最普通的衣服穿在蘇婉瑩身上,依舊這擋不住那脫塵出俗的氣質,那一頭紅髮挽在腦後,露出雪白的脖頸和面板,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好似清澈幽深的珠寶,幾乎完美的臉龐輕輕一笑,就勝過了世間無數絕色。

“呆瓜,又呆了,你也洗洗臉”蘇婉瑩說著遞過去一個手帕,楊華痴痴一笑才擦了擦臉,但是這臉一擦,便把楊華故意抹灰好幾日的成果擦去了,赫然露出那張驚豔洛陽的俊秀臉龐。

“呀,呆瓜我知道你好看...沒想到你這麼好看...你你你,你比我娘還好看啊”蘇婉瑩捂住嘴看著楊華怔怔出神。

“額,咱們還是想想辦法救人吧”...。

“他們似乎要出河口,出了河口就是渭河主道,路上說不好會有行船,要是在途中能遇到大船或者船隊,我們伺機出手能成功的可能性大些……”楊華低聲跟蘇婉瑩商量。

昨夜危急時,情勢根本就容不得他們出手救人,先念頭就是想著自己脫身,現在情勢跟昨夜又有不同,蘇婉瑩的身手他也清楚對付一般的水匪不在話下,仔細籌劃不是一點都沒有得手的機會。

有機會助人脫困卻當縮頭烏龜,也不是蘇婉瑩的作風,再說雖然她不喜歡杜鋒那幾個人,好歹還吃了他的點心,她可不想欠下這份人情。

“是要好好籌劃!”蘇婉瑩點點頭,心想能留下來救出人,那是再好不過,這份冒險經歷不正是自己被關在家裡時渴望的嘛。

楊華將斷刀拿起來,跟蘇婉瑩說道:“蘇妹妹你在這裡休息片刻,我到前面去看看,我回來時,會在船板上輕叩三聲...”

哪知蘇婉瑩站起來說了一句:“到了這裡就換我罩著你啦呆瓜,咱們別磨蹭了走吧”,楊華聞言一怔隨即苦笑一聲跟著蘇婉瑩走了出去。

此時大霧瀰漫,只看得見七八步遠,前頭的大船正張帆前行,大霧裡也不減。

兩側的花窗都給人從外面拿木楔子楔死,防止那些肉票從裡面開窗跳水逃走;在濃霧裡,蘇婉瑩摸到前頭,隱約看見船前頭的遮蓬下橫七豎八的躺著四個水匪,聽聲音只有兩個人在打鼾,也無從分辨另兩個海盜有沒有睡實;大霧遮住看不清楚前面船尾甲板上的情況,但是能聽見有幾個水匪正在那裡吹噓弄女人的事情。

蘇婉瑩剛要退回來,就見躺在遮蓬下的一個海盜猛的坐起來:“誰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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