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坊,萬福客棧,廂房內。

微風順著窗沿悄然溜進來,如頑皮的孩童般,把玩著那放置在書桌上的宣紙。

這是幅山水畫。

鱗次櫛比的屋簷,人來人往的街道,濛濛細雨間的巍峨山嶽,若向外對照去,畫的竟是從這小小窗戶外的遼闊天地。

咚——

素手握著硯臺,蘇傾月靜坐窗前,她壓住宣紙的邊角。

遙望那道撐傘佩刀的人影消失在街角。

傾城笑意懸在嘴角,蘇傾月提筆,在那宣紙上,輕輕落下一筆。

不偏不倚。

恰是人影消失之處。

蘇傾月欣賞著。

卻忽有如雀鳥般的聲音傳來。

含糊不清。

“小姐,我們為什麼不直接跟姑爺表明來意啊?”

“總該循序漸進。”

蘇傾月將宣紙圍攏,收進畫筒裡,“你如若再這般不知節制的吃糖葫蘆,蛀蟲該是要在你的牙齒裡生根發芽了。”

“音禾不怕,音禾可以直接把蛀蟲吃掉。”

手裡握著糖葫蘆,小嘴被塞得滿滿的。

唇齒間滿是酸酸甜甜的糖漿,音禾坐在床上,她毫不在意。

“不過,小姐,我們要是不跟姑爺表明來意,什麼時候您才能跟姑爺成親啊?”

“成親並非兒事,不是嘴上空談,哪兒有你想的這般簡單。”

蘇傾月眼底泛起無奈,她將畫筒蓋好,避免受潮,“你啊,就不要操心啦,你也不懂。”

“音禾的確不懂。”

音禾認真點頭,“做人真難。”

“做人本就很難。”

音禾默默點頭,神情認真,“等姑爺跟小姐您成親,咱們就回青丘,到時候音禾便不做人了!”

“……”

你可知你這是在罵自己?

蘇傾月眉眼彎彎。

她沒糾正,僅是笑著。

“明日午後,可不要睡懶覺,隨我出門去。”

……

深夜,天陰。

明月高懸厚重烏雲上,灑落銀霜,卻被藏匿暗處的雷龍吞嚥,浩蕩轟鳴響徹在整座臨安城上空。

細雨愈演愈烈。

微風逐漸呼嘯。

青石所鋪的街道被黑暗侵蝕。

家家戶戶早已熄滅燭火,天地堂便如蒼茫大海上的一葉孤舟,燈火忽明忽暗。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