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不平靜的夜晚,張旭樘帶上張子厚,坐著一輛馬車,像個逃犯一般,鬼鬼祟祟出了北城門。

他走的很安靜,身邊只帶了趕車的小衛、一個半大的死士小孩,以及大量的銀票,連張子厚的奶孃都沒有驚動。

宮變也好,兵變也罷,他知道都是一場沒有任何勝算的博弈,到頭來,無非是把張家填進去。

他還不想死,他不死,加上張子厚,張家就還可以繼續存活下去。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走的悄無聲息,不留任何痕跡,所以他把駐軍留在了城南,龐大的駐軍制造出來的混亂,足可以掩蓋他的去向。

只可惜在城南代替自己坐鎮的張旭靈。

大哥終究也是張家的一員,不是小雞小鳥,大哥死了,他雖然不傷心,但是也有幾分可惜。

馬車順利出了北城門,過了晉王別莊,停在太行陘外。

張家的根本在兩廣,但是現在,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往南走的,燕王兵敗後,張黨也會遭到清算,整個南邊的官員都將不能信任。

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他思索良久,認為往太行陘去定州最合適。

定州連年戰火,能容得下海捕文書上的宋繪月,也能容的下他張旭樘。

尤其是定州有地下榷場和通敵的商道,這些黑暗之處,正適合他施展所長,替張家再造一個風雲世界。

“二爺,到了。”小衛撩開簾子。

萬千條山風瞬間從馬車裡呼嘯穿過,吹來山間松針、野草、泥土的氣息,張子厚縮在張旭樘身邊,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冷,而是不安,他不想跟二叔在一起,他想留在京都,想和謝家的小九一起玩。

張旭樘不在意張子厚的小心思,扶著小衛的手下了馬車,看了看大山。

大山在夜色中巍峨的壓倒下來,濃厚的黑影令人望而卻步。

那半大的孩子背起張子厚,小衛背起張旭樘,開始往上攀登。

只要登上山頂,再往下就是棋盤一般的小道,可以讓他們隨意躲藏。

四人在山麓陰影中穿行,小衛和小死士雖然負重,卻是走的又急又快,恨不能立刻登頂,穿過太行陘。

隨著距離山頂越來越近,張旭樘的心情也隨之鬆快,彷彿已經將所有恩怨都拋之腦後,從此可以重新來過。

他甚至有空想一想,宋繪月會在哪裡找他。

大相國寺、皇宮、還是城南?

今夜實在是個好天氣,不冷不熱,涼風習習,吹的人昏昏欲睡,張旭樘趴在小衛背上,只覺心曠神怡,風景如畫,從前倒是從未見過。

就在他悠閒之際,小死士忽然停下:“有人。”

張旭樘猛地睜開雙眼,側耳傾聽,果然聽到草叢中發出的細微聲音,動靜雖然不大,卻沒有刻意掩飾,顯然有一隊人馬正在追著他們而來。

他臉色一變,用力一拍小衛:“快走!”

小衛緊張的手心全是汗,在崎嶇的山道上開始狂奔,兩手往上託舉張旭樘那一點輕微的分量,想要一鼓作氣甩掉身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