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婆李俊,一邊去布莊看布做衣裳,一邊四面八方的送出人情,在他忙碌之際,銀霄也將賬本送到了今上案頭。

今上的目光從賬本第一頁開始變得凝重,立刻宣董童英帶著元少培進宮來打算盤。

一本厚厚的賬本,在遊珠噼裡啪啦的聲音下,變成一張薄薄的紙,輕描淡寫地寫上三百一十萬兩幾個字,由魏橋重新擺放在御案之上,重重壓在今上心頭。

今上的目光盯著那幾個字,文德殿中一片沉寂,董童英識趣的低垂著頭,沒有言語。

片刻之後,今上抬起頭,聲音乾巴巴的:「和鹽稅上的虧空是否能對上?」

董童英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慎重道:「回陛下,鹽稅的虧空並沒有這麼大,不過官鹽價格提了兩次,再加上流民減少,吃得起鹽的人也更多,鹽稅本應該比從前要多,如今卻比從前還要少,可見私鹽之患,並非一兩日。」

今上的面孔和聲音全都冷了下去:「年年查,年年殺,沒想到最大的鹽蟲就在這皇城裡!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朕連修繕宮殿都沒有銀子,原來銀子都進了他的錢袋子!」

這個他,賬本上雖然沒有明寫,只隱晦的提及了燕王府上內侍,眾人也都心知肚明就是燕王。

今上抓起那張輕飄飄的紙,揚起來用力抖了幾下:「他要這麼多銀子幹什麼?結黨營私!」

一把將紙甩在地上:「朕還以為他比老大老實!沒想到他背地裡膽子這麼大!」

董童英輕聲道:「陛下,單憑這一個賬本,沒有別的實證,並不能斷定就是燕王所為。」

今上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因為自己憑空消失的三百一十萬兩銀子,也因為自己不曾修繕的宮殿,頭腦竟然前所未有的清明起來,目光堪稱是銳利,間歇性發作他的睿智。

「董相是說有人栽贓陷害燕王?」

董童英這回沒有遲疑,而是立刻回答:「臣也不敢下此定論,臣以為此事應交提刑司徹查,若燕王是無辜受害,也該還燕王一個清白。」

今上追問:「朕見你事事對晉王殷勤,如今怎麼幫燕王說話?難道你還腳踩兩條船?」

董童英二話不說跪了下去,他身後的元少培也跟著跪了下。

董童英的聲音不緊不慢在大殿之中迴響:「臣所攀附的,永遠只有陛下這艘龍船,臣商議晉王,並非是趨炎附勢,而是為陛下排憂解難,穩定朝綱,臣今日所說,也並非是為燕王辯解,而是怕陛下和燕王會因此傷了父子之情。」

今上神色稍緩:「起來吧,一把年紀了,地上跪著難受,魏橋,扶一扶這位難得的忠臣。」

魏橋連忙走上前去,扶起董童英。

「董相認為此事誰主審?誰副審?犯人又該是誰?」

董童英鄭重思索片刻:「犯人自然是定州的私鹽販子,提刑司兩位正副使可以作為主審,副審……臣認為晉王可以擔當。」

「晉王?」今上皺眉。

董童英道:「從前張家與陳王合謀造反一事,也是由晉王副審,還了張相爺一個清白,臣以為晉王不會在大事上失體,天下人都看著,燕王若是清白無罪,晉王審出來的,也格外另人信服。」

今上點了點頭:「叫燕王來。」

燕王胸有成竹而來。

自從知道李俊拿出賬本,又見過張旭樘之後,他在府上練習多次,準備許久,如今終於輪到他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