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銀霄進宮輪值。

他“乾乾淨淨”,領著一隊禁軍走在皇宮的石板上,宮殿巍峨高大,地上踏著的磚都是如此的昂貴,頭頂上掉落下來一朵花,都要稱作是一朵御花。

這一切都在極力的威懾當值的禁軍,要把他們壓進金磚縫隙之中,讓他們以今上為尊,以宮中的一切為尊——連張貴妃養的一條狗,都比他們高貴。

因此許多人都微微地低垂了視線,不敢肆無忌憚的直視這一切。

銀霄目不斜視,筆直的看向前方。

他對一切權威都沒有敬畏之心,不是腐肉上的蛆蟲,心裡只有自己的神,這是追逐權利和名望的人無法想象的。

他領著人巡邏過後,在晌午交班時進入待漏院休息。

掇了一條長凳,他坐到桌邊,剛要提壺倒茶,就有內侍上前給他備好了茶點,同一桌的裴洛和裴楨簡單的叫了一聲太尉,便起身離去。

其他人也不大敢在銀霄身邊停留,悄無聲息地溜了出去。

李長風大步流星走了進來,一邊和身邊人說話,一邊脫披風,見銀霄孤零零坐在正中間,笑了一聲走上前去,試圖拍一拍銀霄的肩膀,手走到半路還是放了下來:“你就休息好了?”

“好了。”

李長風靠近他坐下,低聲道:“今天晚上你能不能幫我頂一晚?我媳婦要生了。”

“行。”銀霄點了點頭。

李長風越發壓低了聲音:“剛才出去的是裴家人,看樣子你打了晉王,記恨著呢,自己小心點。”

他環顧四周:“總指揮使來了沒?”

一旁過來了個定州禁軍:“樓太尉!”

隨後定州禁軍俯身道:“蘇指說是風寒,告病在家。”

李長風越發的小聲了:“看看人家多會病,在提刑司搶功勞的時候,生龍活虎,功勞領完了,今上問起另外的女賊子了,他就病了。”

定州禁軍笑道:“病個屁,聽說昨天晚上把他那幾個兄弟罵的跟孫子似的,一腳一個踹出去了。”

銀霄掃了他們二人一眼,兩人立刻閉嘴,不再說蘇停的閒話,各自起身去倒茶。

禁軍心思各異的忙碌,蘇停的人和晉王的人都在看著銀霄,銀霄面無表情的只是當值幹活,到了夜裡,還在文德殿外守著。

今上今晚歇在文德殿。

禁軍不能入後宮,今上這兩日夜裡睡不踏實,有禁軍守著,稍稍能好些。

一隊禁軍沉默地守在外面,臨近子時,大家都有些困頓,唯有銀霄抖擻著精神,兩隻眼睛炯炯有神,不曾遺漏黑暗中任何一個角落。

就在此時,文德殿中忽然傳來一聲今上的慘叫之聲。

銀霄持刀急速上前,走到大殿外,就見大殿中驟然亮起了燈火,先前宛如死人一般的內侍活動起來,全都打起精神煮水泡茶,等候傳喚。

沉重的殿門啟開,魏橋從裡面匆匆出來,接過一盞溫茶,正要轉身進去時,就見銀霄領著十位禁軍站在階下兩側,神情肅然,目光凌厲,彷彿能將任何妖魔鬼怪都驅散。

他眼睛一轉,走了進去,大殿中傳來低語之聲,片刻之後,有小內侍請銀霄進去。

銀霄一步邁進了亮如白晝的大殿。

前殿威嚴,御塌左右是面目威武的大猛獸燻爐,銀霄不認得是什麼,只看著獸口之中吐出來輕煙,香氣飄飄搖搖,彷彿是會令人就此沉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