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曲山餓的前胸貼後背,想起出門時倪鵬塞給自己兩塊小酥餅,自己竟然拒絕,此時想起來,還是倪師爺有先見之明。

董童英年老,不怕餓,但是犯困,眯著眼睛問元少培:“是不是出事了?怎麼耽擱這麼長時間?”

元少培正好坐在一根大燭臺旁邊,讓那大蜡燭烘出來兩團紅暈:“興許是陛下和兩位王爺說話去了。”

董童英大打哈欠:“年年宮宴,年年受罪。”

元少培笑了笑,沒有答話,只拿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葛仁美等的也很煩惱,他希望宮宴能早點結束,好讓他回去守著家裡那個不守婦道的夫人。

夫人不安於室,逮著機會就要和她那位來歷不明的表弟互訴衷腸,讓他頭上的官帽變成了深綠,他還敢怒不敢言,只能一有機會就將夫人看牢。

心中煩躁,臉上倒是笑哈哈的,因為通義和東陽兩位郡王就坐在他旁邊,老鼠似的偷偷吃酥餅。

燕王和張貴妃如今無暇顧及他們二位,於是這兩位就像是雨後的春筍,猛地躥起了個,給頭牛都吃的下,所以前來赴宴之時,兩人都在袖袋裡裝滿了糕點。

大臣們絮絮叨叨,後宮女眷一片和樂,妃嬪、夫人、小娘子們花團錦簇,明槍暗箭都藏在甜言蜜語裡,溫柔的射向對手。

唯有陸盛妍如坐針氈,笑的嘴角僵硬,聽人說她身上雪青色芙蓉花紋的褙子好看,又誇她腦袋上插的珍珠和耳墜相配,她聽得腳指頭抓地,越發侷促不安。

因為嚴幼薇就坐在她對面,鞋尖上墜著的珍珠都比她腦袋上的要大要亮。

她心裡明白,讓她大出風頭的是祖父陸鴻,誰都想拉攏祖父,但是祖父油鹽不進,這些人只好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她實在是笑不下去了,藉口淨手起身,讓宮人帶著她往淨房去。

從淨房出來,她見宮人正在廊下歇腳,就偷偷從側邊溜了出去,想鬆一口氣。

秋日的延福宮顯得更加幽靜華麗,石柱上的圓石頂在幽暗的燈火下幾乎成了一顆顆碩大的寶珠,在夜色中散發出柔光。

天邊月明,她躲開宮人走了一陣,將心中那一股鬱氣走散,想要往回走時,才發現身後竟然有兩條岔道,她只顧著看那雕欄玉砌的廊柱,不曾注意花草,一時為了難。

她試探著往左邊走了幾步,迎面就撞上了一位身穿緋色袍服的男子,男子身後遠遠站著兩個內侍,也都是一驚。

來人正是晉王,柔和的月光和燈火將他也照成了一顆寶珠,白皙如玉,桃花眼黑白分明,眼神似醉未醉,裡面盛著一點冷光。

他看了陸盛妍一眼,扭頭對內侍低語一聲,內侍連忙走上前來,為陸盛妍躬身引路:“小娘子這邊走,貴妃設宴在前方。”

陸盛妍懸著的一顆心落下,跟上內侍腳步,走了幾步,她鬼使神差的回頭,就見晉王在原地沒動,臉上微微笑著,那笑裡沒有含義,無情無緒,身後是蜿蜒而去的燈火,讓他顯得分外孤獨。

晉王察覺到她的目光,衝著她點頭一笑,示意她走。

陸盛妍跟著內侍走了,鼻尖“雪中春信”的香味,和那個身影一起,烙進了她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