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時,張旭樘從內侍手中接過掃帚,掃去棺上浮塵,一應禮數過後,靈柩出堂,他執紙幡前行,張家親友在後披麻戴孝,齊聲嚎哭。

張旭樘不是第一次摔孝盆,故而辦的十分熟練,在風雪中拉紼前行,挽郎唱著哀歌,令人聞之落淚。

這一場鵝毛大雪紛紛揚揚,讓路祭的人也凍出了情真意切的鼻涕和眼淚。

匪徒們所組成的馬隊也在此時出了北城門。

大雪下的緊而密,上了海捕文書的十位***各個相貌兇悍,面上或多或少帶著刀疤,眼中放著一點兇光,虎背熊腰,身材魁梧,頭上戴著皂色深簷帽,遮住眉眼,身上穿的都是簇新的灰色皮襖子,外面罩著狐狸毛披風。

披風之下,每個人腰間都掛著一把腰刀,馬上還掛著袞刀,在漫天大雪中護著馬車前行。

趕車人也是北瓦里所僱,來歷亦在海捕文書上,比起那十人的高大,他是短小精悍身材,麵皮黝黑,兩隻手也小巧,紋絲不動的拽著韁繩,讓那黃花馬往哪裡,黃花馬就往哪裡。

大雪紛飛,遮天蔽日,使得天光晦暗,道路難行,馬車因為跑的快,不可避免的顛簸起來,在雪地中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馬車外惡人悶頭前行,馬車裡的人也是沉默不語。

謝舟坐在馬車角落裡,感覺自己快要讓身邊兩人擠成一張紙,扁扁地貼在車壁上,馬車一動,他也跟著搖晃,骨頭都快散了。

賃來的馬車本就不寬敞,他身邊還坐了兩個在禁軍的裴家兒郎,習武之人哪怕身材細長,衣裳之下也是筋肉起伏,堅實鼓脹著不可收縮,紮紮實實的佔據一席之地。

較為年幼的裴洛剛滿十五,滿身都鼓盪著力氣,性子活潑,哪怕不言不語,身體也在透露著野性。

馬車裡太憋屈,讓他在顛簸的同時,想要一拳將車壁打的粉碎,然後下車去策馬奔騰。

他的兄長裴幀顯得更為穩重,癱著一張臉,連臉上的表情都在顛簸中散了架,一時間難以聚攏。

兩人都是皂衫,繫著同色線絛,扎著袖口和褲口,沒有用披風,顯出如出一轍的幹練,手裡一人提著一條袞刀。

在擁擠之中馬車行出去三里地,又過了河,河兩岸楊樹上都是厚而綿密的積雪。

晉王的莊子就在河岸不遠處,大門緊閉,馬車並沒有在此停留,繼續向前。

一過山莊,再走一里地,便是巍峨的百嶺。

雪大,獵戶不會進山檢視捕獸夾,一過晉王山莊,便人煙全無,只剩下風雪肆虐。

馬車即將停下,馬也將棄在此處,惡人們勒馬,準備活動手腳,護送僱主翻山越嶺,前往定州。

一位***翻身下馬,取出裝滿烈酒的水囊,拔出塞子送到嘴邊,要喝一口暖身,就在此時,山林之中傳來一聲尖銳的哨聲。….

數十條人影從山林中躍出,刀鋒冷冽,直取馬車。

水囊掉落在地,裡面的烈酒悉數流出,空氣中迅速瀰漫起濃郁的酒香,一把刀殺向趕車的黑瘦漢子,漢子丟開韁繩和馬鞭,揚起不大的手掌,鐵似的扇了出去。

馬車外一時刀光交錯,熱血噴湧,打鬥十分激烈。

來的正是燕王府上護衛,拼勁全力要殺死馬車裡的人,只可惜不敵這一幫要錢不要命的惡徒,讓他們反殺的連連後退,很快就倒成一片,沒有留下一個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