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子是件半舊的戰袍,經過他用力一撕扯,領子立刻發出輕微的撕裂聲,塌在脖頸下方。

李俊嘟囔一聲:“別撕壞了,我可不想大年初一給你補衣裳。”

銀霄把火堆掉一些,沒有將李俊從床上拽下來,而是工工整整坐在椅子裡,和衣而睡。

坐著他也睡的著,並且入睡的非常快,片刻呼吸便綿長起來,過了半個時辰,他忽然猛地睜開眼睛,目光似鷹隼,掃視了一眼屋內情形,才閉上眼睛,一滴冷汗順著他的鬢角往下流。

他做了個夢。

夢中也是漫天大雪,宋繪月揹著彈弓走在前面,他緊緊跟隨在她身後,腳陷入綿軟的雪中,身前的宋繪月慢慢往下陷落,她卻沒有掙扎,就這麼平靜地陷了進去。

銀霄站了起來,開啟房門閃身出去,面向宋繪月的屋子站著。

站了片刻,他站也站不住了,來回走了幾步,屋子裡的李俊在睡夢中哼唱小曲,荒腔走板,唱的他越發心慌意亂。

宋繪月的屋子裡沒有任何動靜,他站在外面聽了許久,沒有聽到異樣的聲音,可是依舊不放心。

他們之間隔的這樣遠,一扇門、一扇窗、一堵牆,比千山萬水還要遠。

宋繪月非常的戀家,有家的時候,她是風箏,線在宋太太手中,隨時能將她帶回家去,現在宋太太已經不在,可是那根線依然在宋太太手中,也可以將女兒帶到自己身邊。

銀霄臉上沒了血色,牙齒咬著嘴唇,咬出了血跡,看著緊閉的房門,他不言不語,腦子也隨之遲鈍起來。

宋繪月的屋子裡響起一聲咳嗽,他一個箭步躥了出去,到了門外,仔細聽裡面的動靜,感覺宋繪月的呼吸輕而且弱,隨時可能消失。

宋繪月聽到了他慌里慌張發出來的動靜,翻身坐起,穿上衣服,趿拉著鞋出來開門:“銀霄?”

銀霄看著薄薄的宋繪月,鼻間瞬間被宋繪月的氣息佔據,他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走了進去,等走到屋子裡才發現自己的牙齒正在打顫。

宋繪月關門擋住寒風,她並沒有睡著,胸中鬱結著一團揮之不去的氣,讓她憋著一股氣,呼吸不暢,於是只能瞪大眼睛躺在黑暗之中,彷彿連靈魂都出竅了。

她將銀霄放了進來,看到銀霄的身體在打顫,便要去爐子上提茶壺。

然而不等她動作,銀霄忽然抬頭看向她:“大娘子,您不要丟下我。”

“嗯?怎麼突然......”

銀霄根本聽不清楚宋繪月的聲音,腦子裡轟隆作響,耳朵和眼睛都隔著一層風雪,讓他自己的聲音都含糊著迷失在其中。

他哽咽一聲,睫毛上挑起了淚珠子,眼淚不僅從眼睛裡出來,還從他汗津津的頭髮、後背往上升騰,讓他整個人都潮溼著:“您、您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隨後他伸出雙手,猛地將宋繪月箍在了懷裡,兩隻手慌慌張張的用著力氣,宋繪月一頭撞進他堅硬的胸膛,額頭立刻紅了一片,鼻子也是一痛,身上的骨頭身不由己的擠成一堆,幾乎發出咯吱的響聲。

她感覺銀霄不是在擁抱她,而是要一把將她攥的粉碎,她忍住周身疼痛,抬起頭來,安撫異常慌亂的銀霄:“不會的,沒了你,我該怎麼辦啊。”